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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进宝莲宫，碧霞已听闻里面哭声震天，一时倒踟躇起来。粟娥扯了扯她的衣袖，怯怯说道：“要不，等她们哭够了咱们再来吧？”碧霞苦笑了一个，挺了挺胸膛，领着粟娥以及明光派来伺候她的一群小仙娥，从容走了进去。
一见碧霞进来，这些刚才哭得天崩地裂的女人们忙一个推一个，都收敛了泪水，偃旗息鼓，静静低着头，觑着眼打量碧霞的神色。只有东皇妃，还兀自垂泪涟涟，用拳头不住捶打着胸口，把衣服的襟口扯散，仿佛要撕裂胸脯一般。
碧霞如常向东皇妃行礼，毕恭毕敬地说：“娘娘，您多保重！”东皇妃顿了顿，继续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殿下呀，他们把匡汉这般搓磨，您给臣妾做主哇！”
没等碧霞劝慰，闯进殿来的琼香公主先声夺人，厉声怒喝：“住口！”白姑从后疾步上前，搀扶起东皇妃，顺手替她整理了一番衣衫。东皇妃抽泣着行过礼，悲悲切切地喊了一声：“姐姐”，又滚下泪来。
琼香公主穿着一身绯青紫三色金线织成的金花罗衣，华贵雍容不减，但面色苍白，再厚的脂粉，再美的罗衣都掩盖不了戚然惨淡的神色。她挺了挺腰杆，正色宣告：“奉天后玉旨，东皇正妃襄阳品行有亏，教子无方，于家于室无益，不堪为东皇后宫表率，特饬令降为妃嫔，幽闭永巷。”
东皇妃襄阳头向后一仰，咕咚昏倒在地，除了碧霞扑上前赶忙扶起，无人敢伸手。她软绵绵歪在碧霞怀里，双眼上翻了许久都没有翻过来，嘴里迷迷糊糊呻吟着，哼哼唧唧。
琼香公主抿了抿嘴唇，仍道：“天后有旨，令碧霞元君暂代统摄东皇后宫之职，待迁宫事宜完结再另择人选。白姑，你也留下来，给碧霞元君打下手，帮忙打理。”说完，默然站了一下，望着襄阳出了一会儿神，最后还是一扬头，身后那些五大三粗的宫奴们便扑了上前，先给碧霞告了罪，才一把拎起襄阳，或抱脚或搂腰，像扛个棉被卷似的抬了出去。
殿内死寂一片，众人噤若寒蝉，个个把手指咬在口中，免得牙齿打颤的声音太刺耳。
琼香公主瞄了一眼碧霞，碧霞忙起身送她出去。两人一径行到宝莲宫正殿外，琼香公主才低声道：“碧霞，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上，别太为难这些女人，她们都是可怜见的。”碧霞重重点头，悄悄道：“公主殿下，您放心，我不会怠慢了皇子们的，毕竟也是天家一体嘛。”琼香公主捏住她的手，轻轻感慨：“你还是这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难怪玄夜让我别担心，多谢了！”
“公主殿下，我想问您一事，东皇殿下，他怎么样了？”
看着碧霞真诚恳切的双眼，琼香眼圈一红，忙强作镇定，声音却颤巍巍地，沉痛无比。“如今他就在我广寒宫中养伤，可是，待到内眷迁宫完毕，皇兄他，他就要让玄夜立即上昆仑山圣陵去了。‘太一’这个当年父皇敕封的名号也不得再用。没有了扶桑境，就连封号也被剥褫，玄夜算是荣华到头了。”
碧霞心里轻轻一扯，有种不真切的疼痛蔓延开来，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她为何觉得疼痛呢？难道她为他感到疼痛吗？不愿深思，她反握住琼香公主的手，用力摇了摇，殷殷送上马车，一直看着马车无影了才怅怅返回宝莲宫内。
宫里的女人们都静静望着她，如同仰盼神明指示。那种眼光让碧霞肩膀一沉，不由自主微微露出笑脸，道：“各位娘娘请回宫吩咐众人收拾用品，该带则带，该舍便舍，天宫里面一应齐备，娘娘们无需忧心。”
众人不敢呱噪，都小声答应了，三三两两、满面愁容地窸窸窣窣离开。待众人走尽，碧霞恭声对白姑道：“姑姑，咱们也替襄阳娘娘、匡汉殿下收拾些可用之物吧。”白姑不似从前般随意了，恭谨拱手谦和答应：“一切听从元君安排。”
碧霞忙退让一旁，连道“使不得”，“您是姑姑，碧霞受不起这份礼，折煞碧霞了。快别如此，咱们还是像从前那样，您叫我碧霞，我称您姑姑吧。”白姑轻轻笑着摇头，“元君温厚，白姑心领好意了。但是，从前是回不去了，咱们还是看眼前吧。高低尊卑，还是等级森严的好，免得招人闲话，多生事端。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呆了一呆，碧霞慢慢低头想着这句话，“从前是回不去了”，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出神了好一下子，才慢慢说：“反正我敬重您，您知道就行了。”
两人一时沉默着，分头替襄阳、匡汉二人打点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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