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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溶翠山房,王徽走在前面,身体到底还弱,走不快,只一路欣赏府内花木美景。走了半晌,才发觉一旁的魏紫一直沉默,一句话也无,遂停住脚步,魏紫也赶忙停下,垂头站在王徽身后半步处。
“怎么?”王徽问道。
魏紫迟迟疑疑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少夫人?”
“方才我那般行事,你怕了?”王徽问。
魏紫心下一咯噔,她倒是没怕,就是有点被惊到了,虽说是信了故太太托梦之事,但也不曾想到会让王徽变化这么大,犹豫一瞬,斟酌道:“婢子不怕,只是……只是太太梦中显灵,竟、竟令少夫人如此——鬼神之能,一至于斯,不免令人心生敬畏。”
王徽闻言嘴角弯了弯,继续缓步朝前走,魏紫赶紧跟上。
“我早与你说过,那梦便似黄粱南柯,于你不过是一夜几个时辰,于我却如数十年人生,醒来之时看到你等,看到那闺房床具,我都吃了一惊,恍如隔世。漫漫数十年,难道还不够改变一个人的行事态度吗?”
王徽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冷肃了一些,“你且记着,这话是我给你解释的第二遍,也是最后一遍,我不会为屈就任何人而改易本性。日后我都会如今日这般行事,你若能习惯便继续跟着我,若自忖无法习惯,便自去吧,好歹主仆一场,我也会还了你身契,备下丰厚程仪,为你饯行。”
魏紫一惊,若说方才还只是担忧,现下可是实打实的惊惧了,顿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期期艾艾道:“姑、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来?魏紫若有半分异心,立时便教天打五雷轰了去!姑娘之命,于我便是玉旨纶音,姑娘此言,实在看轻也看错了魏紫!”
慌乱间,之前在王家习惯了十几年的旧称脱口而出,一面说着,一面泪水已流了下来,双膝一软便要跪下去。
王徽赶紧扶住,道:“此间非说话之所。”而后继续朝前走,语气温和了许多:“我自然知道你秉性,但爱深情也怯,我看重你,却见你疑心于我,故而口不择言,也是气头上话赶话,你宽心就是了,你诚以待我,我自不会亏待你。”
魏紫松了口气,被王徽这么时雨时晴时甜时苦地一折腾,再不敢生出什么心思,只道:“婢子万不敢疑心少夫人,只是少夫人究竟势弱,纵有太太梦中指点,恐一时间也难以斗过夫人。少夫人今日这般,就不怕夫人另出新招磋磨您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徽淡淡回一句,现在有更加火烧眉毛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一个蠢笨如牛的苏氏,实在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东院。进了房,姚黄已张罗好净水巾帕,和魏紫两人一起服侍着王徽擦了脸,换上轻便凉快的衣衫,姚黄就皱着眉抱怨:“那赵粉真是懒进了骨头里,你们前脚才走,她就回自己房里躺着了,什么事都不干,当自己是主子呢?”
魏紫一面拾掇王徽换下来的衣物首饰,一面道:“行啦行啦,她不添乱不就好得很么?躺着坐着,由她去。”
王徽抿了一口乌梅甘草茶,甘凉之意直沁心底,舒爽了几分,就对两丫鬟道:“我当初过门时的嫁妆册子可还在?”
两妹子顿时又尴尬了,对视一眼,还是魏紫开口说:“在是在的,只是……”只是上面一大半东西都被国公夫人吞了啊主子。
后面这话虽没说出口,王徽却也猜到了,不以为意:“我知道很多东西都在苏氏那里,你们且把册子拿来我看看,还剩些什么,我得心里有数才是。”
魏紫屈膝应下,就要出门,王徽又叫住她:“姚黄也一道去,刚好路上,魏紫可以把那事情与她分说分说。”
姚黄一脸讶异,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魏紫却踌躇,想了想,问:“我们两人一道进库房,赵粉必会发现的,到时肯定也会溜达过来,那事能让她知晓?”
“她要听,便说与她听,不必隐瞒,倒显得我们心中有鬼。”王徽微笑,“让她知道原委也好,免得她又胡诌些什么鬼话,去苏氏面前嚼舌根子。”
“是。”魏紫应了,和姚黄一道出了门。姚黄性急,尚未走远就传来她“什么事什么事啊,快告诉我啊”的吵嚷声,还有魏紫让她噤声的轻斥。
王徽听着妹子们娇脆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只剩她一个人,便起身坐到床上,两腿伸直,开始用上辈子在军队学过的推拿方法按揉身上伤处。
这身体底子太弱,只能将养着,待好些了,才能开始锻炼身手,慢慢才能恢复到她当初在银河帝国体术全军第一的水平。
决不可一蹴而就,否则只会对身体造成更大伤害。
但问题也就来了,不管是调养身体,还是笼络人脉,以及之后的各种事业,都需要一个东西,那就是钱。
跬步至千里,小流成江海,可她现在手上拥有的东西、所处的环境,社会地位,若说把称帝量化成100,跬步和小流则是1,而现在的她么,估计得是负数。
不过王徽并没有气馁,当初她从帝国贫民窟爬出来,白手起家,最后也成了跺跺脚帝国都要抖三抖的金字塔顶端人物,这种从负数开始盖高楼的景况,她不是没经历过。
然而银河帝国到底男女平等,成功的路子更多更广,根本不是古代封建社会能比得了的……
说白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赚钱,至少能支撑她离开定国公府的钱。
原主对于自己的嫁妆账务一直懵懵懂懂,被苏氏吞没了多少、手头还剩多少,脑中全无概念,更是从没看过妆册和账簿,所以王徽必须自己亲眼看过,才能了解情况。
按揉了一会伤处,王徽觉得身体隐隐发热,各处瘀伤疼痛也减轻了些,于是下床在房中慢慢踱步。
这时魏紫姚黄也回来了,魏紫手里拿着本薄薄的册子,姚黄手里捧了个木匣子,赵粉则跟在她们后面,空着两手,探头探脑,一双眼一直偷觑王徽,脸上神色古怪。
姚黄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家少夫人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怜爱,搞得王徽心里毛了一下。
看来魏紫是把事情跟她们说过了。
王徽到桌旁坐定,魏紫就把手上的册子捧过来:“少夫人,一应妆奁什物备册都在这里了。”
姚黄也把木匣子打开放在桌上,“这些是少夫人名下的田产和房契。”一边说一边白了赵粉一眼,道:“少夫人久不看这些东西,上面灰积得一厚层,我跟魏紫打理了好一阵,可偏就有人以为自个是大小姐,除了干瞪眼什么都不做,这会儿还巴巴跟过来,都不知道帮把手拿东西的,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赵粉眼一瞪,毫不示弱:“拢共就一本册子一个盒子,你们都拿了,我拿什么?我是少夫人身边大丫鬟,本就该时时在这处听候吩咐,倒是有些人,拦着不让我近少夫人的身,我可也想问问她们安的什么心思呢。”
姚黄怒了,反唇相讥:“我家故去的太太托梦显灵,那是少夫人洪福齐天才有的事,我劝你趁早消停点,收了那些看西洋景顺便给溶翠山房打小报告的心!”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魏紫也劝不住,王徽皱了眉,在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记,沉声道:“都给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