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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刷新,不会重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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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
寝宫里帷幕帘榻,焕然夺目。
一架紫檀木的五屏云纹梳妆台上,置着一口菱花玉珠铜镜,正映着太平公主那张妩媚动人的面孔。
她娇躯前倾,绫罗裙崩的紧紧的,勾勒出熟美女人充满张力的弧线。
太平睇着镜中,突然打开了镜奁,梳妆台左侧的门儿无声地开了,里边滑出一个铜制的小玩意。
……
踏踏踏——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太平停止哼哼卿卿哑声道:
“进来。”
一个梳着峨髻的宫婢推开珠帘帷幔,弯腰福礼,“婢子拜见公主殿下。”
见是自己安插在皇宫的眼线韵儿,太平被打断的怒意消弭不少,淡淡开口:
“免礼吧,可有什么事情汇报?”
韵儿走近前来,压低声音道:
“殿下,中午臧太夫人进宫,还带着生辰庚帖。”
嚯!
太平近蹙柳眉,双手叠放在腿上,显然保持心平气和用了极大的克制力。
“午后,待臧太夫人走后,陛下又召见了韦王妃。”
韵儿紧接着说。
太平脸色完全变了,凝视着她,疾言厉色道:
“你亲眼所见?”
“婢子亲眼目睹。”韵儿用力点头。
当下,太平有些恍惚,心下仿佛打破了醋瓶,又愈发空落落的。
她长发披肩,在寝殿中缓缓踱步。
交换庚帖,意味着定亲,只要一纸诏书通告天下,那侄女跟张郎的婚事就板上钉钉,谁也不能更改。
不行!
侄女这个心机婊,怎么配得上张郎!
张郎跟本宫才是般配的一对,本宫连口粮都给他吃了,眼下他岂敢辜负本宫的真心。
从私人感情方面,她心心念念着张郎,当然不想看到张郎娶别人。
从政治角度,侄女代表着庐陵王,显皇兄是她争储路上最大的阻碍。
而且据她观察,侄女年纪虽小,但对权力颇为热衷,万一跟张郎吹枕边风怎么办?
太平越想越是不忿,她一咬银牙,已经下定决心。
一定要搅黄!
……
傍晚。
内苑,上官待诏值班的宫殿里。
殿阶,太平挥手屏退身后宫婢,腰肢款段走了进去。
正在翻阅边境常关税资料的上官婉儿听到动静,微微欠身。
“婉儿,本宫淘到一件好东西,特来相赠给你。”
太平微微一笑,纤纤玉指从香囊捏出一颗香丸:
“这是中山王小姨配置的含香,用料精致,香气持久清新。”
上官婉儿忙接过道谢,她知道殿下不单单是来送含香,便端起茶壶沏茶。
两个熟美佳人侧坐于软榻上,如同好姐妹聊着趣事。
时候到了,太平故作随意道:
“婉儿,听说臧太夫人要跟庐陵王府结亲?”
上官婉儿睫毛微颤,语调轻柔的说:
“好像是有这回事。”
“唉。”太平突然叹息一声,将茶杯放下,幽幽道:
“显皇兄好算计啊。”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当即就跟了一句:
“殿下,你是说政治联姻,庐陵王想拉拢中山王?”
太平轻轻颔首:“显而易见。”
略顿,她惆怅道:“政治联姻,本宫深受其苦。”
上官婉儿没接话,殿下和武攸暨相当于仇人,别说同房,成婚以来,同席用膳都几乎没有。
太平调整了一下微表情,眉宇满是愁郁:
“本宫担心裹儿步入后尘,她是本宫侄女啊,本宫怎么能看她接受政治联姻?”
上官婉儿心思聪慧,立刻知晓太平的意图。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
“殿下,庚帖都互换了,这桩婚事怕是定下了。”
“不行。”太平脱口而出:“裹儿有心仪的对象……”
说着立刻掩嘴。
上官婉儿坐看太平飙戏,旋即装出八卦的模样,瞪圆了杏眸:
“是谁啊?”
太平略一迟疑,懊恼的说:
“既然说漏嘴了,本宫也不瞒婉儿了,武三思的儿子武延光。”
“什么?”
上官婉儿霍然起身,惊得酥胸起伏不定。
这究竟是殿下为了拆散婚事胡编乱造,还是确有其事?
她倾向于杜撰诽谤。
不过殿下此举,也极其符合她的心思。
看到臧太夫人手持庚帖,她酸溜溜到情绪都失控。
另一方面,凭上官婉儿的直觉,李裹儿绝对是个容不得人的狠角色,此人做张郎的正室,对她而言有些危险。
“怎么了?”太平打断上官婉儿的沉思,板着脸嘱咐:
“一定要守口如瓶。”
上官婉儿“嗯”了一声,压着嗓子道:
“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平轻轻抖着修长双腿,斟酌措辞:
“本宫也是听宫婢随口一聊,称两边丫鬟来往频繁,还时常有包袱馈赠。”
上官婉儿表情装出惊讶的模样,心中却觉得好笑。
什么随口一聊,殿下你绝对是监视安乐郡主了,终于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把柄。
丫鬟往来,就断定安乐郡主心仪武延光?
这已经胡说八道,而属于污蔑的范畴了。
“兴许两人真有点情愫。”上官婉儿点了点下巴。
太平一喜,接着道:
“所以本宫才要阻扰中山王跟裹儿的联姻,本宫不能让裹儿日日夜夜泪满襟啊。”
上官婉儿闻弦知意,犹豫道:“可我能做什么……”
太平皱着黛眉,循循善诱道:
“本宫不忍拆散裹儿跟武延光的金玉良缘,待会就进宫向母皇谏言。”
“婉儿,母皇若问起此事,你要站在本宫一边。”
上官婉儿垂眸咬唇:“殿下,婉儿可不敢。”
太平盯了她几秒,婉儿性子谨小慎微,也许真不敢欺君。
但此事,母皇一定会过问婉儿。
太平咳嗽一声,端正身姿,神情严肃道:
“婉儿,咱们年龄相仿也算半个闺中密友,你就不能帮帮本宫么?”
说着一把搂住上官婉儿温润丰腴的娇躯。
这是暗示她们曾经假凤虚凰的美好情意。
上官婉儿一点就透,脸上表情变幻几次,最终无奈叹气:
“行。”
太平眉眼弯弯,在婉儿腰间掐了一下,“还是婉儿体谅本宫。”
上官婉儿垂下眼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本宫先进宫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本宫一定要让裹儿幸福。”
太平边说边整理妆容,而后告辞离开。
直到轻快的脚步声远去,上官婉儿才展颜一笑。
以她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殿下这一招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
丽春台。
戏伶的腔调声音悠扬,越调婉转,舞姬一会儿转着圈,一会儿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武则天听戏听得入神,直到太平走了进来。
“母皇,听说中山王打胜仗了。”
太平激动的跑到锦榻,几乎将个凹凸有致的身子,生生挤进武则天怀里。
武则天推开她,没好气嗔骂道:
“就这?子唯打胜仗就跟吃饭一样稀疏寻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太平美目流转,缓缓低垂臻首,往武则天胸膛上靠去,语气柔软道:
“儿臣年幼时险些嫁到吐蕃,靠出家才躲过蕃人的求亲。”
闻言,武则天轻轻颔首,笑了笑:
“当年求亲的就是如今吐蕃赞普赤都松赞。”
提到这个人,她嗤鼻道:
“令月,当年吐蕃嚣张跋扈,这个赞普还称自己是世上最强大的男人。”
“如今看来,妥妥的窝囊废,掌舵一个国家的帝王,竟然什么屈辱条款都肯签。”
“朕都不需要出手,子唯就能让他跪地求饶!”
武则天说着还挥了挥手,神色满是自傲。
“嗯嗯。”太平抿唇笑道:“中山王替儿臣出了一口恶气。”
听到此话,武则天表情慢慢消失,盯着她:
“是替朕!”
看着京剧变脸的母皇,太平鼓了鼓腮帮不说话。
“当然,顺带帮你灭了灭赤都松赞的气焰。”武则天淡淡道。
太平换了个姿势,想帮武则天捶背。
“令月。”武则天突然抬手细细触摸太平的眼角,皱眉道:
“看脸蛋还是红扑扑透着光亮,可皮肤终究没前两年滑腻细嫩了。”
太平表情僵住。
她原本就嫉妒李裹儿的青春容貌,心里头酸楚万分,母皇大人还要补刀!
太平受到深深的刺激!
“还有这。”武则天托举着太平饱胀的良心,左瞧由瞧得出结论:
“略微下垂,朕派宫里几个绣女去你府上,给你做几件合适的肚兜。”
一股悲伤袭上太平心头,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她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三十岁的人了还有这样丰硕饱满的体态也足以自傲。
可偏偏母皇提及身段,真真是……
太平挺直腰板,娇哼一声。
“呵……”武则天轻笑,转而正色道:
“你提到少女时入道观,应该知道阴阳之道。”
“女子还是需要滋润,你跟武攸暨……”
“母皇!”太平声调陡然大了几分,截住武则天的话。
武则天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母女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听着戏曲聊些家常。
太平正犹豫怎么切入主题,武则天注意到女儿身上独特的幽香。
“咦。”她问道:“谁配置的,给朕介绍一下。”
太平美目流转,颇为欢喜的说:
“窈窕孝敬我这个义母,这可是窈窕她姨娘亲自搭配的香薰。”
武则天点了点下巴:“那妇人倒是手巧,回头有新货先留给朕。”
“臧太夫人进宫,没送给母皇么?”太平惊讶。
武则天不疑有他,笑着道:
“她是来跟朕商议,子唯跟裹儿的婚事。”
“裹儿?”太平声调沉了几分,旋即恢复自然:
“那很好啊,裹儿也到出嫁的年龄了。”
武则天敏锐察觉到女儿细微的变化,品出端倪,她审视着太平:
“怎么,你对婚事好像不满意?”
太平忙摇头,矢口否认:“郎才女貌,儿臣看着他们挺般配。”
武则天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静静的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一切伪装。
太平拢了拢耳边的发丝,不敢对视。
“说说吧。”武则天语气凌厉。
太平欲言又止,而后苦涩一笑:
“母皇,坊间传出流言蜚语,裹儿跟武延光走动得很频繁。”
武则天捕捉到“很频繁”三个字眼,她神情变得严肃:
“令月,这消息真假可辩么?”
太平沉默了片刻,低声说:
“两边奴仆的确经常见面,似还有礼物往来。”
此话,武则天眉眼笼罩着寒霜。
“退下!”
一声令下,殿内的戏伶和舞姬鱼贯而出。
“你怎么看?”武则天冷声问。
“武延光从突厥回来,通晓番语胡舞,为人风雅,很惹权贵少女喜爱。”
“裹儿年纪尚小,把握不住分寸,一时行差蹈错那就坏了。”
太平小心翼翼,不让言辞有漏洞。
武则天眯了眯凤目,寒声道:
“谁传的谣言,让神皇司立刻抓捕,污朕孙女的名声!”
太平一颗心暗沉,思索了几秒,幽幽道:
“母皇,儿臣担心谣言被中山王知晓。”
“裹儿跟他的婚事又是母皇戳和的,儿臣担心他跟母皇生隙。”
嚯!
听到这话,武则天一张脸更是冷冽。
皇室丑闻倒也罢了,万一子唯因为此事埋怨她这个媒婆,怎么办?
在她心里,子唯的地位自然更高。
况且子唯性格偏激,提把长刀将武延光砍死……
武延光死了就死了,子唯愤怒不受控制,再把裹儿给咔嚓了,那就彻头彻骨的悲剧了。
非但如此,声望也将一跌到底,还会被文人记载在野史,沦为后世的笑柄。
念及于此,武则天缓缓道:
“朕会派人去查清。”
太平嗯了一声,很乖巧的给母皇揉肩擦背。
武则天右手抵住下颌,做沉思状。
半个时辰后,太平告退,武则天立刻传召上官婉儿。
没有旁敲侧击,直接问道:
“婉儿,宫外有安乐郡主的谣言?”
上官婉儿表情惊愕,忙摇头:“婉儿不清楚。”
武则天直视着她,声音带着威压:
“不许瞒朕,有什么说什么!”
“这……”上官婉儿蹙眉,低声道:
“回陛下,安乐郡主名声很好,一言一行都没有逾越规格之处。”
“朕要了解她感情方面。”武则天喝了一声。
上官婉儿垂眸,模拟两可道:
“她好像对中山王颇有微词,又跟武延光走得近。”
武则天起身来回徘徊,神色也愈发难看。
裹儿对子唯颇有微词。
再联系到裹儿每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对婚事抗拒,她以为是小女子娇羞作态。
现在看来,裹儿的确是不喜子唯。
再说谣言,无风不起浪啊。
“让梅花内卫细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武则天冷冰冰道。
“遵命。”
上官婉儿领命而去。
武则天的恼怒都有些抑制不住,低骂道:
“裹儿愚不可及,跟你爹一样蠢!”
武延光,那就是一个草包,连子唯的脚底皮都比不上。
朕戳和你这桩好婚事,你竟然放着璞玉不要,去爱慕一坨狗屎!
要是朕是你这个年纪,全天下的女子,谁敢跟朕抢子唯?
简直榆木脑袋!
……
沉浸在喜悦中的神都城,突然一则谣言传遍大街小巷。
神皇陛下原本给中山王定一门亲事,女方是安乐郡主。
谁料安乐郡主竟然倾慕武家一个差点外嫁突厥的孬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出奇愤怒,对着安乐郡主破口大骂。
中山王刚刚创下惊世骇俗之功,伟岸的身影撑起整个国家,这样的男人,竟然遭到女子嫌弃!
能跟中山王联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非但不把握,还弃之如履。
有眼无珠!
这一晚,神都无数闺房女子彻夜难眠,一边骂着安乐郡主,一边幻想中山王下个联姻对象是自己。
深夜,宣仁坊一座府邸。
悬着“梁王”二字车灯的马车缓缓停下。
武三思背靠车壁,还在思量着今天的流言。
他不在乎是谁在钳制舆论,更不在乎是事实还是谣言。
他只在乎能不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
的确可以。
武家屡次被张巨蟒欺凌羞辱,而陛下却没给此獠任何惩罚,武三思算是看出来了。
陛下只是将武氏诸众当作工具而已,根本就没有大位传递的真诚心意,利用武家制衡李家,她的地位便能独尊。
不过武三思绝不会放弃,至少表面上,他争储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他现在知道适当放低身段,以前想着跟庐陵王斗争,如今可以通过联姻达成和平稳固。
先解决掉两人共同的对手,也是强劲的敌人——太平!
太平最近气焰愈发嚣张,在朝堂安插官员,拉拢六部,隐隐有结党的趋势。
如果他跟庐陵王议和,武家势力跟李唐势力强强联手,轻易就能碾压太平的公主党。
议和需要一个切入点。
而联姻,显然是最佳切入点。
思绪过后,武三思走下马车,一身朴素衣袍的武延光早在门口迎接。
“拜见叔父。”武延光恭敬施礼。
“免礼。”
武三思笑容可掬,把住侄儿的手臂,一起走进大厅。
厅里,武三思接过武延光奉上的香茗,开门见山道: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流言?”武延光一脸茫然。
武三思端详着他,侄儿自从被突厥拘禁过后,整个人就变了。
大抵是在草原放羊放昏了头,堂堂武家子弟,竟然从事商贾行业。
“你跟安乐郡主。”武三思猜到他应该真不清楚,于是直接点醒。
武延光听到这个名字,眼底的爱慕之色一闪而过。
精明的武三思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的点头:
“侄儿,听说你跟她交往密切?”
武延光定了定神,苦笑道:
“没有,她需要几百种鸟类的羽毛,其中包含许多奇禽异兽。”
“而我的商队经常去草原,草原有蓑羽鹤,草原金雕,花头鸺鹠……等等。”
“她每次派奴婢过来付钱,我商队满载而归,就把采集好的羽毛给她。”
武三思越听越怒,厉声喝道:
“就这样?啊?”
“嗯。”武延光点点头,脸色复杂。
他当然也想亲近神都第一美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交易了好几次,却从来没有跟安乐郡主碰面。
眼看算盘落空,武三思怒不可遏:
“你爱慕她么?”
“我……我……不不……”武延光吭吭哧哧。
武三思窜起身,戟指着他:
“跟老夫说实话!”
刚刚的眼神不会说谎,这侄儿绝对言不由衷。
武延光沉默一小会,弱弱道:
“早就听说,张巨蟒的联姻对象,很可能是她。”
“涉及到张巨蟒,我可不敢……”
“懦夫!”武三思唾沫星子横飞,斩钉截铁道:
“堂堂大丈夫,岂能将心仪女子相让?”
张巨蟒?
本王就要恶心死他!
出了事,把侄儿推出去背黑锅就行了……
“你放心,老夫替你做主,张巨蟒要记恨,都冲着老夫来。”
武三思凝视着武延光,慷慨激昂道。
武延光目光一闪,低着头沉默。
“明天,老夫就进宫求陛下赐婚!”武三思袍袖一卷,负手离去。
等叔父离开,武延光嘴角微微勾起,满腔的兴奋几乎倾泻而出。
“我要娶神都第一美人,安乐郡主是我的!”
他拳头紧握,狠狠挥舞了一下。
绵绵黄沙与天际相接,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
巍峨的城墙上,一个皮肤粗糙的士卒眯着眼仰望炽阳:
“将军,你说,太阳远还是洛阳远?”
一旁的魁梧将军笑了笑,骂骂咧咧,“瓜娃子,当然是太阳更远了!”
士卒摩挲着身上的玉佩,怅然道:“那将军,为什么说抬头见日,不见洛阳呢?”
将军沉默。
他走过去将被风吹倒的旗帜扶正,神情有些黯然。
自己也二十年没去过神都城了。
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变成了满脸沧桑的中年,中原从李唐政权换成了武周政权。
唯一不变的是,安西军永远驻守西域的心。
“守护中原是我们的职责。”他沉声道。
士卒看着将军,重重点头。
忽而马蹄声骤起,卷起漫天黄沙。
将军皱眉,接过手下递来的铁盔,直着脖子不慌不忙地戴在头上,把绳子系好,这才随后走下城墙。
几十骑先行疾驰,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骑兵,约有数千众。
朝廷大旗高高举起,在黄沙漫卷中飘扬。
唐休璟勒住马缰,一跃下马,而后取下头上的兜鍪。
朝廷五千骑兵整整齐齐下马,皆脱下头盔,凝望着这座城池。
狂风呼啸,气氛庄严肃穆。
他们在致敬。
对这些戍守边疆将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安西军远离家园,镇守西域,坚守着大周的疆域,威慑西域几十国,令安西都护府屹立在黄沙之上。
龟兹城上的安西军眼眶泛红,将军清了清嗓子,哈哈大笑道:
“诸位,请进城。”
唐休璟将身份令牌递给城门守将,率众入驻龟兹镇。
他跟守将文秉抱拳行礼,笑着道:“这次带来了美酒,还有长安的糕点,快分下去了吧。”
文秉谢过之后,有些疑惑,“不知唐将军为何而来,安西没有收到朝廷诏书。”
唐休璟擦了把汗,回道:“奉中山王之命。”
文秉立刻收声,不敢再追问下去。
陇西李氏覆灭的消息随着商人西行,传遍了安西四镇。
难道中山王是专门派人清理后患?
他皱了皱眉,历时两个月,带着五千骑兵前来安西,只为了几个李氏子弟?
这个可能性太低。
一路上,唐休璟见街道五步一岗戒备森严,那些军士虽然穿得破旧,盔甲下面多是麻布,但站得笔直如树一动不动。
他点了点头,论军队战斗力,安西军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半个小时后,到达安西都护府。
一个额头不甚饱满,而且有几道横着的抬头纹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府前等候。
“见过大都护。”唐休璟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安西大都护公孙雅靖快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嘿嘿笑道:
“休璟,一别十年有余,今晚痛饮一番。”
大厅里。
两人微醺,公孙雅靖眼睛直直盯着唐休璟,语气低沉道:
“能不能别杀?”
唐休璟持酒壶的手僵住,哑声道:“我也是执行军令。”
“呵呵……”公孙雅靖哂笑一声,猛灌一口酒,“休璟,该谈公务了。”
唐休璟放下酒壶,审视着他:
“灭西域一国。”
什么?
公孙雅靖满脸震骇,浑身酒意瞬间清醒。
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军令就是灭国?
那可是一个国家啊!
唐休璟神情严肃道:“大都护,挑个软柿子,灭了它,擒住其国王押去神都。”
公孙雅靖略作犹豫,露出不解:“理由呢?”
“理绪啊。”唐休璟看着他,苦笑一声:
“作为老友,我只能奉劝你听令行事,中山王的性格你应该清楚。”
公孙雅靖顿时语塞,无奈点头。
这就是一尊人挡杀人,佛挡诛佛的煞神,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恐怕没人敢问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