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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指和尚低眉垂眸,目不斜视,只是脸颊迅速爬上一层浅红。
石云清极力忍着笑,轻斥妹妹一声,“小云修要顽皮,”他看了金指一眼,终是没忍住笑出声,“金指乃是世外高人,岂容你这小丫头来取笑。”
小云眨巴着眼睛,丝毫不惧这毫无震慑力的呵斥,看着金指和尚俊美的脸上迅速羞红,更好奇了,“大师世外高人也会害羞吗?哎呀对了,怎么没看到您的金手指呢?快让我瞧瞧纯金的手指头啥样的?”
金指和尚额头起了一层汗,歪了歪身子躲开小云来抓他袖子的手,求救的瞥石云清一眼。
石云清只管微笑着低头喝茶,不去看金指的脸色。
腊月看的暗自发笑,又想到方才那传说是自己说出来的,连忙起身拉住小云坐下,又向金指大师赔礼道,“大师恕罪,腊月方才所言也是父亲旧时别处听来的,污了大师清名,还望大师宽恕。”
金指大师这才迅速抬眼瞄她一下又垂了眼眸,这番赔礼道歉似乎反而令他更羞囧了,那脸红的如同滴血。
石云清看看腊月,对她眨眨眼。腊月没看明白,只好讪讪坐下,疑惑的看着这位唯恐天下不乱,正含笑不语望着金指大师的榴花公子。
李少夫人见情况不对,也来解围。
“方才听闻大师擅育‘欧家碧’蓝牡丹,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讲解一二。”
金指大师这才轻吁一口气,终于抓到个缓解尴尬的话题,“方才邢施主所言极是,蓝牡丹并无天生蓝色的花种,皆是以白牡丹做底用特殊手法培育而成,然也只能开一年蓝色,次年便恢复成白牡丹了。”
“那是什么手法?能教教我吗?”小云突然来了兴趣,这个和尚动不动就羞红了脸实在有趣。
“这……”金指和尚为难道,“这技艺当初也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当时那位……那位施主曾言绝不可将此技艺外传,小僧也重誓应了他,还望云施主见谅。”
小云一脸失望的只好作罢,闷闷的靠着腊月。
腊月突然道,“我记得爹爹说许多年前,咱们邺城辖下的凤凰山上有个凤凰寺,那寺内有一株天然生成的蓝牡丹,不知真假。”
金指忽地抬眼直视腊月,目光锐利如剑,倒把腊月吓了一跳。
“女施主也知道那株蓝牡丹?”金指突然问道,“你可曾去过那座寺院?如今还有没有了?”
方才他那一眼如同刀剑穿来,吓得腊月呼吸一窒,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乞丐,当时赠他银两的时候也是这种凌厉的眸光。
于是她拍拍胸脯,摇摇头,“没去过。就连这传说都不知真假,想来天下哪有什么天然生成的蓝牡丹,违天理生成之物非妖既怪,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别说未必真有过这么一株蓝牡丹,就是有,只怕也不会久存于世。”
金指沉默不语。
石云清忽道,“邢夫人觉得这株牡丹不见容于天地?与众不同就是它的错?倘若这株牡丹真的存在,邢夫人是否觉得此物堪杀。”
腊月微一沉吟,这才回道,“并非如此。牡丹乃是花中之魁,美艳无能出其右者,那天生蓝色的牡丹就如同倾城倾国的红颜美人,如同满腹才华的仕子骚客。”
“此话怎讲?”
见她突然停住,石云清好奇相询。
腊月一笑,“腊月愚见以为,若这牡丹生于这山中小庙,就如倾城美人生于乱世,满腹才华的文人骚客生于贫家,一个因美貌终生也难有个安定,一个因没有深厚的家世背景不得一展志气。实在无论对他们自己来说,还是对拥有过他们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红颜薄命,才子扼腕,才华和容貌若无深厚的依托,反成了他们的灾难。”石云清轻笑慨叹,“邢夫人可是这个意思?”
“正是正是,石公子总结的极是。”腊月有意无意看了若有所思的金指一眼,继续道,“那寺庙我虽然不曾去过,也没有见过那株天生奇异的蓝牡丹,但,凤凰寺是个极小的寺庙,里面也就一个主持几个小沙弥而已,我若是那和尚,为了寺庙和周围百姓安全,也绝不会留下这等祸根。”
见金指和尚眼皮微动,腊月趁机再下重语,“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云挠挠脑袋,扭头问李少夫人道,“清姐姐,你听懂腊月的话了吗?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发疯呢?”
李少夫人心知腊月必然是知道什么,这一番高论明显意有所指,于是识趣的摇摇头,并不言语。
石云清却突然长叹一声,状若无意乜了眼金指和尚,长身而起道,“今日还有他事在身,就不扰你们赏花雅兴了。”
说完与金指飘然而去。
两人走出十来步远,金指突然回头,看着腊月道,“邢夫人一席话禅机满满,金指多谢夫人苦心。”
腊月一笑,“大师世外之人,最善从寻常谈话里识出机锋,我不过唠叨了一篇妇人废话拙见而已,若能万幸解大师眼下困顿,那也是一场机缘。来日腊月若有迈不过的坎,解不开的结,说不定还要求大师点化。”
石云清认真端详着腊月良久,直看的腊月心内忐忑,不安的绞动着衣角,这才移开目光。
金指宣一声佛号,拜别离去。
小云有点不好意思的拉着腊月的手解释,“腊月你别介意,我哥哥他向来随性惯了,不管有多少人在,也不管是家人还是贵客,他总是这样,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不顾别人的脸面。”
腊月笑着拍拍小云的手,“你哥是真名士,不拘世俗繁礼,若是以世俗规矩来约束他,已然落了下乘,便是污了今天这一番清雅花会促心长谈了。”
“你倒是懂我哥,”小云笑嘻嘻的道,“要不是你已经嫁张家少爷了,我定然逼着哥哥把你娶进门。”
腊月一怔,“虽是笑话,然如此清风明月神仙一般的人物,做朋友才是上佳,夫妻本是前世仇家。”腊月轻笑,晃着手里的榴花银球香囊,“胭脂榴花清远高谊,岂不远胜柴米夫妻索然一生。”
李少夫人嗔道,“小云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说起来,被你那婆婆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什么柴米夫妻索然一生,女人嫁人就是跳火坑,难道你还能蹦到天外边,不和你那相公索然一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