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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时间转眼逝去、大宋雍熙元年,南疆桂州府三庭县外、有一座长满了竹子的矮山,山下的驿道旁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客栈。

客栈里只有一个老板,此外再没有其它的人。

客栈里有三间客房、天地人,卖一些简单的饭食、还有酒。

驿道快荒废了、没什么人经过,有人问老板为什么不去热闹一点的地方做生意……年轻的老板笑了笑,说他在等一个人。

老板瘦削苍白,眼睛很明亮。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喝几口酒,眼睛望着山下驿道的远方。山里面、前些日子有几个破落户落草做了山匪。说是山匪、其实就是一些无处容身的汉子,为了口吃食、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山匪不敢进村,附近村里的人都是一个姓氏、心齐。他们进去、会被活活打死,然后尸首再送到官府换几吊赏钱……饿的两眼发花的山匪盯上了这间冷冷清清的客栈,不为别的……这里、肯定会有一口吃食。

几个山匪蹲在沟里盯了三天、没见什么客人,只有那个年轻的老板每天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面,偶尔喝一口瓶里的酒……然后呆呆的看着驿道的远方。

四个快饿昏过去得山匪忍不住了,天过晌午的时候、来到了客栈。一个放风,三个抢劫。

老板安安静静的坐在柜台里面,看着堵在门口的三个山匪。夹袄破破烂烂,三个人只有三只鞋子。有一个年轻后生赤脚、另一个黑脸汉子则只有一只鞋,三个人手里抖抖索索的拿着两根木棒还有一块石头……

“打劫……你这厮快把吃食,还有……还有银钱交出来!牙……牙崩半个不字!就……就拿你祭了山神爷爷!”唯一穿着鞋子的那个汉子色厉内荏的说道。

老板看了看他,两只鞋子咧着大嘴露出黑黢黢的脚指头和脏兮兮的长指甲……

汉子见老板盯着他的脚指头看,突然下意识的羞愧起来、缩了缩自己的脚趾头……接着汉子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山匪了!

老板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你们想吃点什么?”

“啥?……”三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有点发愣!

“我说你们……想吃点什么?”

“昀哥儿!他要拿吃的了,我们有吃的了!”一只鞋都没有看起来最年轻的后生山匪突然欢喜道。“哦!好!能给点干粮吗?”领头的昀哥儿期期艾艾地问道。

“可以!等着吧……”老板慢慢地走到柜台后面的里间去了。留下三个山匪汉子面面相觑。

“昀哥儿,咱不是来做山匪抢东西的吗?这咋像是……像是来讨饭的?”剩下一只鞋子的黑汉子嘟囔着问道。“有吃的就行了!你哪那么多屁事?总比你做贼偷食不成还被人撵丢了鞋子强一些!”昀哥儿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蚀了面子,有些羞恼。

三个饿汉僵硬的站在柜台前面,六只手似乎往哪放都别扭。半晌、、、一只鞋期期艾艾的小声说道:“要不、、、要不咱、、、咱拿点东西走吧?到镇上兴许还能换点铜板,也能买到吃食!兴许还能弄两双鞋子?”为首的昀哥儿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店铺,还有空空荡荡的柜台……摇了摇头:“老板答应了给咱们干粮,等一下吧!”

一只鞋似乎有点不甘心,将那只光脚板脚心下面的污垢在唯一剩下的那只鞋子面上蹭了蹭:“这鸟店看着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儿,老板能大方到哪里去?搞不好……”“咕隆”三个人齐齐的咽下一口涎水,六只眼珠子绿油油的盯着慢悠悠走出来的老板……确切的说是老板手里的那个竹笸箩。

竹笸箩半新不旧的、里面装着十来个微微发黄的大炊饼,炊饼看起来像是刚刚用笼屉热过,还在微微散发着蒸汽!麦香气就跟猫爪子一样伸过来,挠的三个饿汉心肝都哆嗦起来!“咕噜噜噜噜……”三个山匪的腹中如雷鸣一般嚷叫起来,就像是欢呼雀跃一般宣示着自己的空虚和委屈!

一只鞋扑上去,一只手抓住笸箩另一只手一把抓起一个炊饼就往嘴里塞。眼睛都噎得鼓了起来……“放……手,你……呃呃”一只鞋一边往嘴里塞炊饼一边去夺老板手里的竹笸箩,但却没夺过来……

老板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只鞋:“说谢谢……”

“你……”一只鞋有点发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带头大哥,领头的汉子咽了一下口水、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奇怪的老板。

老板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插着一根木簪的发髻上没有戴僕头、两只明亮的眼睛,一领粗布长衫。腰里随随便便的系着一条细带……领头汉子狐疑着问道:“你……这是啥意思?”

老板撇了撇嘴角,扫视了领头汉子一眼:“说谢谢……”

“谢…谢谢老板赏……”领头汉子昀哥儿突然间像是惧怕这个年轻老板的眼神一般诺诺的答道。老板旁边的一只鞋却突然暴怒起来:“谢你奶奶个腿……给爷爷起开吧你!”说着,两手死死抓着竹笸箩抬起那只没有鞋子的脏黑大脚就向老板的腿上踢去……

老板白净的面皮上浮现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左手握着的竹笸箩一翻!似乎是要把那些微黄喷香的大炊饼倾倒在地上……

“不要啊……”领头汉子和光脚后生生怕老板糟践了这些比黄金都要金贵的粮食,齐齐喊道……

“啊!我的手……啊啊啊……”一只鞋的惨嚎声突然传了出来……光脚后生一听见这种惨嚎声立刻就是一哆嗦双手抱头委顿在地瑟瑟发抖,领头汉子也是浑身一抖但还是死死的护在后生的身前、惊恐的看着年轻老板和一只鞋这边!

竹笸箩被老板抓着凌空翻了一圈!十几个大炊饼飞起来后依旧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竹笸箩里面……空气中的麦香气似乎更浓了……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一只鞋此时跪倒在了年轻老板的面前……左手捧着自己的右臂颤抖嚎叫着,那条胳膊现在已经奇怪的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乡下栓牲口的老麻绳一样!一只鞋的破烂袖筒里露出紫黑色的皮肤,骨头明显已经断成了几截……一只鞋的右臂、废掉了!!!

老板依旧稳稳的端着那只竹笸箩,淡淡的看着一只鞋说道:“你身上有沾染着因果的死气……你杀过人……还有淫邪之气……你奸杀过年轻姑娘、对吗?”

“啥?老黑……老黑杀过人?”领头汉子浑身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那后生萎缩在地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老板抖手把装满炊饼的笸箩扔在了桌子上:“吃吧!吃完了……带他去县衙出首,县里的捕头方知亮是个讲仁义的、不会太过为难你们。将来是回乡、还是投厢军……随你们!”

为首的昀哥儿拼命压制着颤抖的手脚、咬了咬牙拱手说道:“小的几个没长眼、没看出老板您是世外高人!多有冒犯……可、可老黑……”

老板皱了皱眉、轻轻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看着窗外轻声说道:“县城门口那里有最近的人犯海捕文书和画影图形,我看你是个识字的、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爷爷!爷爷饶命啊!俺是被冤枉的啊……那汪老夫子的女儿和俺两情相悦,可那老夫子死活不同意俺俩的事!本来约好了一起私奔、谁知道汪家小娘失足落了水呀!!!可怜那老夫子一气之下告了官、俺才迫不得已逃了出来。爷爷明察、饶了小的吧!哎呀……痛死我了……”

老黑痛的浑身发抖、一边哭嚎着一边跪地嘭嘭磕响头,凄惨的样子和残废的右臂看的门口瑟瑟发抖的昀哥儿和光脚后生心肝直颤。

昀哥儿咬着牙:“这位高人!天下太平下来也没几个年头、俺们也都知道乱世人不如犬的滋味!实在是万般无奈才落了草……这老黑……”

老板轻轻笑了笑……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扑通!“哎呦……”

“小山子!”昀哥儿闻声一惊、急忙转身看向门外,那个叫小山子的半大孩子可躲在驿道旁的竹林边上给他们三个放哨呢!两个人刚想奔出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一下子堵在了不算宽敞的客栈门口,一柄乌沉沉的腰刀连带着刀鞘横在了昀哥儿二人的面前……扑通一下子、光脚后生再也承受不住惊吓,软绵绵的跪倒在了地上。昀哥儿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位一身官差服饰的黑壮汉子、叹息一声也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老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隔着打开的窗子看到另外两名小捕快从客栈另一侧挟持着那个捆的像粽子一般的半大孩子,围拢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还敢下山来打劫客栈了,要不是俺恩公杨老板是世外高人……还不得被尔等给害了?乖乖的跟俺回衙门听候发落吧!”捕头方知亮、从身后抖手扔下两条连着铁链的铁手铐,哗啦啦一声砸落在昀哥儿和光脚后生的面前:“自己戴上吧!”

昀哥儿抖着手捧起手铐、还是转头看了看委顿在柜台前面的老黑……只见老黑一张黑脸上已经满是绝望的神色。昀哥儿长叹一声、将手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捕头方知亮走过来掏出两把铜锁利落的将昀哥儿和赤脚后生的手铐自中间牢牢锁住、亦是舒了口气,转头看了看一脸绝望的老黑:“至于你……怕是逃不过一个斩首弃市了!”

老黑闻言咬着牙嘶吼道:“死便死!反正老子也在那个小娘皮身上快活过了……值了!”

“老黑!!!你……你难道真的……”昀哥儿一脸的惊骇、对老黑喊道。

老黑看了看自己残废的右臂、继续说道:“你个腌臜货破落户、都落到背井离乡逃命的地步了!还讲的甚么良心?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起码还能再找两个垫背的!呸……”

方知亮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过去只一脚就踹在了老黑的右肩膀上!“嗷!”的一声惨嚎……老黑本就断裂的骨头被方捕头这一脚踹的支离破碎,立时痛的满地打滚!

“狗杀才……捆好了!带出去、别污了俺恩公的耳朵!”

“是!”

门外候命的两个捕快之中急忙走进来一名瘦高个的、只干净利落的用手里的铁尺在老黑的咽喉处狠狠一点!老黑立刻嗝的一下喊不出声音来了、单手抓挠着咽喉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呻吟,瘦高个捕快单手抓住他的后衣领、拖死猪一般直将他拖到了客栈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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