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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师版权所有
我与死刑犯一起度过的日子 ( 一 )
我坐牢之前,听过多次别人讲死囚的故事,很好奇、很愿意听。听完后又很容易瞎想。坐牢后,亲历了死刑犯的故事。这才明白,好多的传言不可信。我听别人讲的故事,那么假,假的竟然还让我相信了。
我被关在看守所期间,发生了一段死囚犯和我之间的故事。我关进看守所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遇想不到和我待在一个监号的人中间将产生一个死刑犯。
监号关了12个人,11个人都没完全猜到,可能有几个人隐约猜到,他们也不敢肯定,还有一个人,是死刑犯自己,他更没猜到,因为死刑犯还没接到判决。
生活就是这样,正常人也是这样,谁也不愿意向最坏的一方面最不幸的一方面去想自己。然而我们的想像十有**是高于现实生活的。
进监号一个多月,我不能叫出全体监号在押人员的名字。
才进入监号的人,监号的规矩是不能相互讲话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头板头条的人,有时间偷偷和左右打坐的人悄悄讲两句也是提心吊胆的,所以与我日夜相处的人,我不熟。当然我并不是对所有的人一无所知,睡头两个铺我就比较了解,头铺是监号老大,二铺就是管事,说的形像一点,老大就是我们这家监号公司的董事长,二铺就是总经理。再说的难听一点,老大就是我们这个犯罪团伙的舵爷,二铺就是打手队长,还有三铺四铺,他们是打手,越睡下铺的人就越灾,最下铺的几个人叫灾脉子,中间铺叫水脉子,灾脉子是又做事又要挨打的人,水脉子是只做事不挨打的人。灾脉子做的事是洗厕所、抹地等脏活。水脉子是为上铺顺脉子服务的人(顺脉子是睡一铺、二铺、三铺、四铺的人),干些如捶背、打水、接饭等“体面活”的人。
先说我自己。
我一进看守所就得到了监号老大的关照,一个星期没做事,因为我是本地人,又是他的同案,没有经过最基层的锻炼,顺利进级到中铺,专职干“打水”这种水板活。
看守所有三个规矩:看事做事、遇事接条、打死不说。看事做事就是看见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就立即主动去做,遇事接条就是顺脉子有违规违纪的行为时,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做的,说白了就是主动为顺脉子背黑锅。打死不是说是指顺脉子打自己,打出了伤病,干部调查起来,怎么也不能说是被人打的。后两打没在我身上发生过,就不说了.
头一条我学得熟(劳改队俗语,意思为懂规矩),埋头做自己的事,不主动与人讲话,所以没有和水脉子、灾脉子们说过多的话,维一能了解的就是他们的大概长像,以及他们灾的程度。不过,我对顺脉子比较了解,顺脉子之间可以大声讲话,我就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了他们的姓名、犯罪原因,以及其它情况。
死刑犯是个灾脉子、是全监号最没声音的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当我听到他发出的第一个声音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发生了转折。
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我进看守所第三天,或许是第五天,就在我最初被关进看守所的这天到五天里,我认为死犯子是最乐于助人的,是他首先给我挤出了一个可以侧下身躺下的下铺,我对他的另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这个人特老实。在这个日子后的一天,他突然对他左右两个临铺的人发出了责骂,骂两个人中的一个人睡觉打鼾,另一个人挤着了他。我从这开始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种,打鼾不是在人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出的,旁边挤着他的人也是有情可原的,看守所的通铺应该睡六个人是标准的,可我们睡了十二个人,顺脉子们占了一半的铺,下面的人挤成了一堆,哪有不挤的。死刑犯连这一点都不能迁就,我认定了他有很强的自私和贪婪的本性。
以后的日子,我对死刑犯更烦了,他的行为表现让我觉得气愤,我们在抗战影片中那些狗汉奸的形像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顺脉子们说话小声小气,声音生怕超过蚊子发出的分贝,那份殷勤就像太监侍候皇帝老爷那个味。本来这还有可以原谅地方,这也是可以保护自己弱势的一种手段,可是,在他侍候完顺脉子后表现就不一样了,他会主马对灾脉子们吆七喝八,骂字开头,动手在后,我无法具体来形容这种人格,只能说,如果我当权,这种人在我手里绝对没有抬头的日子。
死刑犯的个子不高,但比较壮实。我作为新犯子,有时会忘记一些规矩。别看一个小小的监号,把里面的规矩列出来,足可以写成一部法典。比较说,全监号的人除了老大可以坐床沿外,其它人都不可以坐。
有一天在风场放风回来后,我回到监号不自觉地坐个了床沿,当我犯这个错误的时候,那些睡下铺的人中顺便哪一个都会轻轻拍我一下,这一拍我就明白了。然而,这一次坐上了床沿,死犯子最先看到,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做,他很迅速的把头扭向老大所在的方向,大声吆喝起来:
“新犯子,你格老子懂不懂得吓数,老子看你没吃到亏......“
他面向老大大声骂我,一是要老大听到,他在帮老大做事,二是想引发老大来对我进行惩罚,还有第三条,那就是他要在我们这群睡下铺的人中树立起自己的地位,他想做下铺中的顺脉子。
好在老大是我老乡,也正是仗着老大是我老乡,我从床沿上站起来,瞪着眼,我死盯着死犯子,我的眼光和我比他高大得多的块头,镇住了他。他有些慌,两只贱眼向顺脉子们扫描,看得出来,他预感到我要动手打他,他是在向他们求援。我盯了他许久,他也慌张了许久,最张他没有得到顺脉子的回应,说明顺脉子们还是不喜欢他。我没打他,虽然我不反对武力解决问题,但我的“文人”本质阻止了我的粗鲁。
这事发生后不久,打坐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叫小清的人告诉我,说死刑犯是在我前面一天到这个监号的,他原先关在别的监号,不知道关了多久,反正时间有点长了,算是一个老犯子了,像他关的时间那么长,早该起板了,进入顺脉子档,在别的监号一直起不了板,还天天挨打,是被别的监号打出来的。
小清还告诉我,让我仔细看他的脸。我仔细看过他的脸后,看出了他的脸上、还有眼角上仍然还残留着但不清晰的肿印。自这以后,我更认定了这个家伙不是让你喜欢的种。
我进看守所大约十五天,我所在的监号老大在看守所呆了两年多(超长)之后准备下农场服刑了,临走头一天,几个顺脉子被老大召集在身边,又把死犯子叫到他们的旁边站着,老大大着声音对几个顺脉子说:
“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罩这个人,我在这里没有罩他,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他是一个照业的人。”
几个顺脉子唯唯诺诺,老大又喊着死刑犯的名字说:
“杨大员,你要好好搞,你到老子这里来没让你吃亏,我觉得你还可以。”
杨大员立即大声度对老大说: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杨大员可能还想说很多的谢谢,没等他说玩完,一个顺脉子发话了:
“滚下去。” 杨大员才有的一点喜悦之心立即挨上一棒,又连声说:
“是,谢谢 谢谢。”
然后杨大员退步回到自己的打坐的位置。
在我的监号里,半月下来我已知绝大部分人的名字,我们这些睡下铺的人,经常小声的传达一下各自的信息,就这样互相知道了名字,然而,杨大员从不与人交流,所以,他的名字到老大走的前夜,我才知道。
第二天老大走后,新任老大上演了一志审判会,就老大的嘱托和杨大员的各项表现对杨大员进行审判。以确定是否给他调档。(按老大前夜的意思,要把杨大员从灾脉子档调到水脉子档)。
审判会现场布置在放风场,西墙下早已摆好了三床叠好的棉絮(监号没有凳子,放风的时候,顺脉子们坐棉絮,其他人坐地上),老大坐中间,老二坐左边,老三最右边,官品位分的清清楚楚,杨大员蹲在他们前面约一米的地方,南北两面墙下坐着我们其他几个人,面积约八平方米的放风场显得“*”。
新老大跷着腿,点燃着一根烟,老二向老大要了一根烟也点上了,监号的烟是稀缺货,老三不是随便可以抽得到,他赖得脸皮向老大要,老大慢吞吞的从烟盒里取出一根,很平静又略带舍不得的样子递给老三一根。几个顺脉子烟火缭绕,烟气熏得这块小天地里的其他犯子只吞口水。杨大员虔诚地蹲在顺脉子前方,等待他们问话。
新老大在润足烟味之后,拖长声音一副审判长的腔调开口问:
“蹲在下面的刁民叫什么名字?”
杨大员答:“报告,刁民叫杨大员。”
“那里人”
“报告,四川巴中人”
老大可能还懂点历史知识。当他听到杨大员说自己是巴中人时,他故作吃惊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故作和善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烈士后代?”
杨大员也明白问这句话的含义。巴中是红四方面军建立的革命根据地,那里曾发生过许多的革命战斗故事,也产生过许多革命烈士。
杨大员听完老大的问话,他有点放松自己,声音有点大了,话有些长了,他回答老大道:
“我们那里烈士多得很,就我们一个大队来说,就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三伸手在他头上猛敲了一下,大喝道:
“哪那么多狗屁话,问你是不是烈士后代?”
经老三这么一敲,老大员立即不语了,他被他过的其他监号整得早已不行了,他害怕顺脉子给他亏吃,他垂下自己的头,等候老大的下一个问题。事实上,老大仍然在等着他回答他是不是烈士的后代,等了一会儿,见杨大员没有作答,老三又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骂道:
“你个*装傻,问你是不是烈士后代?”
这一骂,骂得杨大员猛一抬头,杨大员像是睡梦中惊醒的一样,他含糊答道:
“是 ....哦....不是....不是....”
老三再次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厉声说道:
“是,还是不是?”
杨大员此时的思维转变过来,肯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