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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维维电话来前大概五分钟,我正睡得懵昏,将醒未醒,回忆起昨天夜里沉重的叹息,律动的手,坚硬又温腻的触感,以及不明所以的气味,我逐渐清醒,反感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始作俑者还躺在我身边,我睁开眼睛之前运气,一定要克制,克制。
然后我看见他的脸,白净几近透明,枕着自己的手臂,头发落在眼睛上,我都替他痒痒,但他睡得很安稳,很无辜--没想到有生之年,这个词能用来形容齐享。
雨已经停了,满室水洗过的清阳光。
一路上我们话都不多,在我家小区门口分开的时候,看见他下巴和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我说:你也赶紧回去,再睡会儿吧。
他想讲什么,又收了回去,接着对自己--而不是对我--笑了笑:好,再联系。
这种笑我蛮熟悉,嗨嗨,自我节制一点,太腻歪了不大好看。就是这么个意思。成年人谈恋爱时经常用得着。
我看着他利落的穿过马路,在街对面拦一辆出租离开。我像个蹩脚的女演员,以手覆额叹口气,这举动在一群卖早点及新鲜蔬果的路边摊旁完成,更加显得假大空,我讪讪地转身回家,心里面有些不大容易对付的东西。
刚走了两步,一辆黑色轿车迎面过来,全天下数这辆车我最熟,单位配给庄主任的别克。它在我面前停下,我爸从里面把后座门打开,下车。
爸您要出去啊?
啊,你妈在家。他也有点过意不去,感觉把我骗回来他自己跑了:让你妈上午记得把笋从冰箱拿出来。
哦。
我爸扶着车门站着看我,怜爱又有点烦恼的,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最终他拍拍我,上车关门,黑别克绝尘而去。
中午吃饭时我问我妈:今天不周末吗,我爸又有什么事啊?
我妈回答:小孩子问这么多。
我就不说话了,一会我妈自己问:我听你曾叔叔说......
嗯?
你爸以前那个老同学,齐家的孩子这个暑假也在上海?
我差点就咳出来:是吧。
妇联主任成了跟我交头接耳的小姑娘:你觉得那个哥哥怎么样?
还好。
你们从上海回来,有没有再联系了?
我心里嘀咕,她不会知道了?不会吧,齐享可不是那种有点动向就紧着跟爸妈汇报的乖小孩,我也不是。
妈,您想说什么啊?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我不是说,就要让你和齐家的孩子怎么样,你还太小,这种事不急着考虑--不过小凝,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好男孩,不止沈思博一个。
原来如此。
她一般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沈思博。她都叫他思博,就像他妈妈叫我小凝。对于我们,两家大人都基本默许,甚至我们偶尔争执,我妈都向着他说,你个性这么强,要多让让思博,他真是不错的孩子。
到了眼下,哪怕他好过威廉王子,他也只是一个伤了她女儿心的外人。她知道没有责怪的理由,但感情不是这么说的。
您都知道了?我挺平静的说。
她叹口气:我跟你爸,早该注意你不对劲--他们从暑假,就是你去上海那段,就开始了,是不是?
我不答。
上次不是开会吗,会后吃饭闲聊时有人问老沈。她停顿一下,怕我听了伤心,缓缓道:听说你儿子对象都带回来给你们看过了?
我脑后一阵凉意,一直沿着颈椎下去了,这种跟恐惧如此接近的痛苦,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他怎么回答?
老沈是什么也没说,回头问你沈伯母,她咬死不承认,哪儿的事,我家思博跟那个女孩就是普通朋友,带家里玩的。问急了,说,小家碧玉,长不了的,思博就是一时糊涂。
......我虚弱地接道:别相信,我就不信。
我是不信,你也知道你沈伯母,她多么会做人,哪肯当面得罪我呢。她说:小凝啊,妈妈是想说,既然人家都到了这一步,你也别再,怎么讲,强求了。
听自己母亲也讲这个话,感觉是很奇怪的,仿佛大势真的已去了。我点点头。
下午我妈说,小凝,别闷在家里,陪我去街上逛逛。
我很久没这么挽着她胳膊,吃一个甜筒在商场左顾右盼,她不断跟我说,这个要不要?这个呢?妈买给你。
拿我当小孩子哄,我还很受用。把吊牌拨拉过来一看,一件小大衣两千多,我说:啧啧,您半个月的工资呀。
我妈指指这一季的宣传模特海报:是她身上这件不?
嗯。
她看看她又看看我:长得挺像你,你要穿肯定也好看。
哎呀妈,我要像她我得少奋斗多少年啊,您瞅见个美女就像我。我扯着她就想走。
她坚持:去试试,好看妈就给你买了--哎姑娘!
那售货小姐啊--色狼都没她动作快,三下五除二,那扒的叫一个麻利,瞬间就攮我手里了,一边对我妈说:您真有眼光,最后一件,她个子高,正合适。
我在更衣室里把外套脱下来,想,我爸妈月收入加起来,基本小康水平了,但他们一直保持着计划经济时代的消费观念,今天我妈肯为这种她平时唾弃为钱多烧的的品牌买单,她是当真在使劲哄着她女儿呢。
我刚扣上第一个扣子,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外面响了,接着我妈的声音:喂?......对,她在试衣服呢,你哪位?......齐?哪个齐?
我两只手抓着两边衣襟一合,推开门就往外奔:妈,你怎么接我电话!
出去一看我妈坐人家沙发上:对对,我知道你了,呵......看我出来把身体一转,丝毫没还给我的意思:你爸妈最近还好吧?......替我问候他们,哪天来家里吃饭......对了你找我们小凝干吗呢?......哦,聚会啊?什么聚会啊?
妈!
售货小姐在我身后,很耐心地:哎,小姐,麻烦不要动,这根带子是这么系的......不要动,好。
这情形可太好看了,动静相宜,抓狂和淡定同在。
好,那我让她说。我妈意犹未尽地把手机递给我,有点焦虑,又有点高兴,想表现出开明,又亟待得知内情。
喂?我硬着头皮对那头打招呼:齐师兄。
他笑了一声,气息亲密地擦着我耳朵:真是有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我也忍不住笑了:没办法啊,有事?
傅辉他们一帮你还记得吧,一会有活动,去吗?
马上?可我得陪我妈逛街啊。
我妈转头笑眯眯地对售货小姐道:看看,说得自己多大劳动力似的,她要出去玩我才不拦着。
......
去吧,去吧,啊,别太晚回来。
那这件......
不买了,模特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
妈,你怎么这样啊!
我妈当然是逗我玩,我七八点钟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见印着商标的购物袋躺在沙发上。但他们老两口不见踪影。
我摸摸手腕上,细秀的一条水晶手链。
那会儿我到的时候齐享已经到了,他正坐那发完最后一圈牌,都没怎么看我。我捡那位卖保险的孙师姐旁边位置坐下,傅辉转过头,对我笑着扬扬眉,这么个小动作把该表达的都表达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庄小妹。
但也就仅此而已,这群人知道些什么我无所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无所谓,不过其他人确实没有知情的模样,孙师姐正对她对面介绍:......这个利息可比国债高得多,风险却一样低,你知道......
对方敷衍地微笑,点头,光顾看手里的牌。孙师姐是骨灰级话唠,这我上次就看出来了,她和傅辉都比齐享年长,后者一般却只比较买傅辉的账,至于她,他客气是一向很客气的,但也就是客气而已。
我跟她,斯文人、胖子等一一打过招呼,这次人比起上回,来的少一些,大家打牌,一边聊天,聊到母校就开始澎湃了,说L大后山体育馆那里据闻还是安全死角,刑事案件频发,说法学系美女越来越多,说今年四教五楼又跳了一个,不知道是为情还是为出路。
孙师姐说:喔我也讲一个吧,从公司实习的师妹那听来的,当事人说不定庄师妹还认识。
我八卦的神经被充分调动:你讲你讲。
她一开口我就笑不出来了,她说完斯文人问:别看我人毕业了,美女我都对的上号,那两个美眉都姓什么?
那不知道,当事人她也没见过,法学那么大一个系,又隔了年级,但听说其中一个还是系学生会的。她接着说:哎呀闹得可凶了,被抢了男朋友的在楼下车棚啪啪啪给对方十几个耳刮子。
是哪个好心人给我编排的这解气的一幕。
打完那还是脸么?胖子表示质疑。
你去照个镜子就知道了。斯文人立刻接道。
这事没意思,有什么,多了去了。
嗨,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大家不是无聊嘛,主要--她敲敲杯沿:你们说,现在的小孩儿都在想什么啊?--哦!庄师妹,你除外。
那是,庄师妹多靠谱一个小姑娘啊。
他们七嘴八舌的夸我,客套成分估计也是有的,但肯定没在讽刺,我听起来却非常刺心,孙师姐有接着展开讲的趋势,齐享原本一直没作声,这时开口:庄凝。
嗯?我很意外。
你过来,换个位子,我有事咨询师姐。
我莫名其妙地坐过去。齐享在我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低头和孙师姐讲话,刚说一句她神色就开始兴奋:我跟你说,投连险这个新品种......
她接下来的时间,就把那个话题搁置了。
我一直不晓得齐享对于那件事到底了解多少,他也许在我教室外见到沈谢在一起时就已经弄明白了,也许他从头到尾就懒得弄得太明白,总之在之后很长的岁月里,他基本没对那桩是非表现过什么好奇。我当然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