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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时节的南方清晨,天气微凉,山谷间袭来的凉风竟有些刺骨,天空满布乌云,看来又是一个下雨天。
皮阳紧了紧身上的迷彩服,抬头仰望天空,心里有些烦躁。来到这个世界已一月有余,也不知其他战友有没有活着走出那片森林。
那天,大壮身中数枪,浑身是血,却依旧牢牢拉住悬在崖边的皮阳,任凭鲜血顺着发梢一颗颗滴落在他脸上。
大壮咬着牙发出低吼,即使皮阳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让他放手,也不曾松开。
想到这一幕,皮阳心如刀割,只觉浑身气血翻涌,似有淤结在喉,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大肆怒吼,尽情释放心中不快。
他沿着田间小道朝着前方狂奔而去,似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下,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比起死去的兄弟,至少自己还活着,虽然没活在原来的年代。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处陡坡,向下望去,一条蜿蜒曲折的官道盘于山坡。眼前一座大峡谷,谷间那条笔直宽阔的马道与坡间的蜿蜒官道相连,两旁整齐排列的悬崖峭壁,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站在坡顶,见四下无人,皮阳卯足了劲儿,将一个多月的闷气,随着一声声怒吼释放出来,直喊到声音嘶哑,声带仿佛都快要撕裂,那悲壮的吼声在山谷间来回游荡,经久不息。
他伤未痊愈,又是一路奔跑,此刻已汗如雨下,竟有些脱力,脚下有些站立不稳,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一坐下,大腿间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皮阳赶紧松开腰带,将裤子褪到膝间,只见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已有撕裂的迹象,一小股鲜血不断地往外冒,他脱下背心,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好伤口,看了看天色,眼见大雨快要落下,起身刚要原路返回,却见坡下山谷间,远处官道上快速跑来一男一女,着装甚是朴素,看不太清模样,只见他们形色冲冲,估计是赶着回家避雨的村民。
皮阳不疑有他,转身一瘸一拐地往村子走去。回到村子还未近屋前,远远地看见自屋内走出一位老人,身子有些佝偻,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身着一身粗布短褐,挎着一只小竹篓,竹篓里装着几只长短不一的竹筒,腰间用麻绳串着一副木制刀架,刀架上别着一把镰刀,看样子是又要上山砍柴。
自老人从悬崖底捡回身受重伤的皮阳,除了每日照顾他,还要上山砍柴,下地务农,虽说非亲非故,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他早已视老人为亲人,眼看这雨就要落下,到时山里路滑,不免有些担心,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大声呼喊着吴爷爷,快速向老人跑去。
听村里人说起过,老人本名吴清河,三十岁时才得一子,发妻产子时血崩,力竭而死,儿子取名吴用,十八岁便中得举人,娶同村李家李二妮为妻,李二妮怀胎十月为吴家诞下龙凤胎,取名吴子睿,吴子馨。那时正值东京省试,吴用只身进京赶考,而后一直未归,一双儿女尚未看上一眼,便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李二妮产后身子虚弱,见夫君迟迟未归,忧思成疾,没几年便撒手而去。
吴子睿十八那年,朝廷征兵北伐,凡年满十八的在册男子,皆应征入伍。刚过一年,县里就差人送来孙子阵亡的讣告,吴清河与孙女日日以泪洗面。见爷爷一天天老去,吴子馨心中不忍,也顾不得旁人说三道四,跑到县里做些女工以贴补家用,听说几个月前,荆州布庄大户李家来县里开了分店,李家三小姐一眼便看中了心灵手巧的吴子馨,请去李氏布庄做了长工,眼下已有两月未归。
皮阳来到吴清河身边,见吴爷爷怔怔地盯着自己,眼眶泛着泪花,岂能不知老人是想起了战死沙场的亲孙子。面对着沉浸在悲痛中的老人,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轻声唤道:“吴爷爷,您怎么了?”
吴清河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无…无事,兴许是昨夜睡眠不足,卯时便起身了,适才有些困乏。”
想起吴清河坎坷的一生,皮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沉吟片刻,心道反正我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吴爷爷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应当照料老人的余生。
打定主意,皮阳上前握住老人双手,诚恳道:“吴爷爷,得您搭救,又承蒙多日以来照顾,晚辈才侥幸捡回这条命,若您不嫌弃,尽可把我当成您的亲孙子,晚辈定当尽我所能照顾您,让您颐养天年。”说完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准备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
吴清河大惊,急忙上前扶起皮阳:“公子快些起身,小老儿一介农夫,怎可受公子如此大礼,使不得呀,使不得!”
被老人扶住,皮阳磕头不得,听吴清河又称自己公子,有些无奈道:“吴爷爷,晚辈哪是什么公子,在家乡那边我也只是寻常百姓,再者,即使您不拿我当您孙子,可您于我有救命之恩,这叩头之礼,您当受得。”说完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来二去,竟忘了自己是要来提醒老人雨天不宜上山这事儿了。
其实也怪不得吴清河,在当下这个年代,除了亲人之外,逢人便称呼对方公子或小姐。只是在皮阳那个世界,公子大多是用来形容二世祖的,所以惯性地以为在这个世界公子也是富二代的代名词。
见拗不过公子,吴清河生生受了他的大礼,上前扶起他,动了动干瘪的嘴唇,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打消了念头。
一个多月前,吴清河去村子西边大山里寻漆树,行至半山腰,一座白石崖横在山间,在崖底一颗松树的树杈间,发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青年,吴清河深知单凭自己无法救人,便急忙返回村里叫上村里两个壮年,将青年从树上取下抬回了家中。
回到家里,只见这青年脸色惨白,嘴唇干枯,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活不成了,若是去县里请郎中,一去一回好几个时辰,怕是来不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吴清河褪去他身上衣衫,发现了右大腿一个小小黑洞,似乎是被什么暗器所伤,伤口已停止流血。吴清河乍舌,难怪脸无血色,原来是能流的血都流尽了。
老人采了些草药回来,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每日熬小米粥喂青年喝下,虽然昏迷着,但多少还有些意识,出于求生本能倒也知道蠕动喉咙,将粥咽下,如此这般竟是活了下来。
足足昏迷了七日,青年醒转过来,管吴清河借了剪刀,针线,棉花,白酒,木棍,又让老人备了些止血药草后,便让他移步至门外,以免吓着老人。
一阵又一阵的低吼自屋内传来,门外的吴清河听得心惊肉跳,虽是有些着急,却也不敢贸然进屋惊扰。
过了一个时辰,屋内早已死一般寂静,他终是按捺不住,推门而入,发现那青年早已昏厥过去,但见那起伏的胸口,便知其还活着,待走近一看,便惊呆了,那青年腿上的小黑洞竟然用针线生生地缝合了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敷上草药,床单上满是鲜血,剪刀半悬于床边,刀尖一滴鲜血落下。
吴清河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不免有些后怕,这青年到底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