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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Soeren和我需要生活费,我不能跟张恒礼借了。我不但不能跟他借钱,还恨不得有什么办法能还他钱。
客厅门一打开,我就生出一股邪念。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我妈说泰国好,再住几个月吧!怎么的,你在外面呆两年可以,我呆三个月你就嫉妒了?
我说没有当然没有,你再多呆三个月吧,好好享受尽情享受。
我妈怒了,说我真是生了个冷血狼崽子!别人家的孩子半年不见父母,哭声能震破天,你呢?笑声已经震破天了吧?难怪我看天气预报,这些天长沙的天气那么不好!
我赶紧圆话说,想,当然想!但是除了想念我还得为你们着想是不是?那里阳光海滩比长沙冷飕飕的好多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为什么不多享受享受呢?你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第二天下午去医院拿配对结果前,我完成了一个壮举:我把我家客厅和餐厅的家具都给卖了,卖给了我大学同学。前几天看她在朋友圈说买了个二手房,在寻找二手家具。我电话打给她,她跟他老公一起来,觉得满意,他俩自己说价,愿意给我3000块。我欣然同意。我内心的价格是2000而已。
“你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了,买二手家具最麻烦的地方就是配不上套!”
“为同学服务!”我说。
“哎,这么好的家具你干嘛卖掉啊?”
我偷偷掐着自己的衣服说:“我妈现在喜欢编藤的家具。”
“哦,难怪,你是想给你妈一个惊喜?”
“对呀!”就这两个字,我差点说得走音。
“那你打算给她换一整套编藤的?”
“是啊!”
“你可真有孝心!”
“我也觉得!”我说着感觉到脸皮有点儿发烫。
“哎,这电视空调冰箱是不是也卖啊?”
“电器你们也要啊?”
“你卖吗?3000!”
突然手机一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老天真的再不能给我任何不好的消息了,我已经惊若寒蝉。
是个通知面试的电话。我一个月没投简历了,居然还有面试通知过来。这样的工作效率,公司能好到哪儿去?
所以我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嗯,其实找工作的面试还是比应试教育里的考试更合理。因为它更公平,考试的人可以随意地决定参不参加,有了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这是我们长大成人才拥有的机会和权利。
是啊,长大,不就是为了有做主的权利吗?
所以我勇敢而坚定地说:“不能卖!我妈没提过不喜欢这些电器,卖了会打死我的!”
Funny又发来一张照片,最后三行数字表明,账号里两天前有1957。47美元,她取出了957。47美元,现在还剩1000美元。我把手机抓得紧紧的,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冻结她的账户,转移她的资产!
家具刚搬走,我刚打湿了拖把准备拖地,Soeren打开房门一阵乱叫:“Ohmygodohmygod,whathappened?”
他这是刚起床。前一晚我买了我们晚上吃的菜,手上已经只有2块多了。他跟我借钱,为了防止他啰嗦和浪费今天的早餐钱,我给他开了两瓶二锅头和两瓶啤酒,让他一觉睡到现在。
“what?”我故作镇定地说。
“什么都没有!”他张开双臂在客厅里跑动着,如果有翅膀,这已经几乎空了的客厅和餐厅真有可以供他扑通几下的空间。
“本来就没有啊!”
“真的吗?”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真的!”
他也双手开始按他的太阳穴:“oh,我想我累了。可是我刚刚起床,我为什么这么累?”
我把1000块给Soeren,说:“这是你这些天的钱,只有这么多,所以你一定要控制,每天最多用100块,绝对不能超过,可以吗?”
“可以。”
“不行,我得把我的卡给你,待会儿找个ATM机存进去,每次取出一百,钱带出去,卡留家里,我太不相信你的自制力了!”我边说边找我的钱包,把我的银行卡掏出来。
我一愣,银行卡怎么只剩一半了?怎么下半身不见了?如果不从钱包里抽出来,根本发现不了。
“你干的?”我吼道。
他像小孩偷糖吃被抓了现行,大眼汪汪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错愕:“你剪我银行卡干嘛?”
“我怕你把我和它留在深圳。我想来长沙。”他说。
我哭笑不得:“如果我想把你留在深圳,凭着身份证,再开一张、或者十张银行卡都是小菜一碟!”
“小菜what?”
“一碟!”我没好气地说,“不告诉你什么意思,就不告诉你!”
“我想我知道意思了。”
“你想想你的办法蠢不蠢!”我把银行卡扔到垃圾桶,回头指着他的胳膊说:“你以后别说那里面有中国人的血!混淆视听,侮辱我华夏血统!那些血造出来要都是你这种智商,我大中国还要不要发展?”
“Hey!”他把那半张卡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塞回我的钱包里。
“怎么啦?我说错啦?”
“说慢一点点!”
我崩溃地提着拖把去餐厅拖地去了,脚步踉跄。出门的时候Soeren非得跟我一块儿,我说我去医院,不是去什么好地方。他说太好了,我没有去过中国的医院!我只好问张衣,我带个脑残过来可不可以,张衣说带来吧,待会儿我们去拿你的结果,他刚好能陪张恒礼说说话。
挂完电话我一阵心酸,张衣对外界已经不存在一丁点的好奇心了。我在德国的时候跟她讨论过Soeren,现在他怎么到了中国,怎么在长沙,怎么要一起去医院,她完全没有要问一句的欲望。
我们进门的时候张恒礼正坐病床上给自己削苹果吃,张衣坐在椅子上看书。
“姓叶的,昨天不辞而别,今天好意思又来啦?”张恒礼看到我批评道。
“不是:“我往里间的厕所走,说,“刚好路过,来上个厕所!”
就听到张恒礼咆哮:“你是不是人?”
“Soeren,张恒礼。张恒礼,Soeren。都会说中文,你们互相聊着吧!我先上个厕所。”
我上完厕所,Soeren正在问张衣:“你最喜欢的中文字或者词是什么?”
张衣把头偏向左边,又偏向右边,还锁着眉头,居然在认真思考。
“你不问我吗?”张恒礼问他。
“你生病,你需要休息。”Soeren一边说一边两手从上到下地比划着。
张恒礼的苹果削好了,我一把抢过,咬了一口,说:“再给我切个橙子,维生素C,对女人的皮肤好!”
他再次咆哮:“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