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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我头一次见识到了说书先生口中的宝剑。

青黑色的剑身,泛着冰冷的光,氤氲的紫气萦绕剑身,传说中的剑气在剑尖上吞吐不定。

拿着这柄剑的男人穿着青色的袍子,立在门外的雨中,细密的雨丝从天空落下来,飘向这个人的肩膀,却又在即将打湿他的衣衫之前,拧转了势头,最终落到他身边寸余。

仿佛有肉眼看不见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

我看见一个慵懒的少女坐在我家铺子的门槛儿上,满脸写着震惊,仿佛碰到了神仙。

我看见她想要起身问好,又紧接着看见她迎面撞上了一道挥洒而来的剑光。

我看见她脸上招牌式的揽客专用讨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凝固了。

猩红的鲜血泼洒在破旧的门上,又有一部分流淌在积满雨水的街道上,红色的血液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在街面积水中凝成一道道小小的红色的河流。

这么大一片血迹可不好清理啊。我心中如此想到。

师父从铺子里面冲了出来,我想要阻拦他,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或者已经发出了声音,但师父他听不到。

我能做到的就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啊啊,师父他只是一个招摇撞骗、掉进钱眼儿里的老骗子罢了,哪里是天上神仙的对手呢。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声叹息也注定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师父红了眼,冲上去拼命的时候忘了拿着我每天都仔细打磨的菜刀,仅仅是拎着自己的椅子当做武器。

椅子上的垫子掉在地上,绊的师父一个趔蹶。

外行。

就算不用看我也能知道这场搏杀的结局了。

师父像一头失了崽的野兽,又像一条被逼近胡同准备拼死一搏的野狗,横冲直撞,连桌子都被他撞飞一边。

我不禁心想,可能这家铺子明天就要关门了吧。

不知道范捕头来我家验尸的时候,会不会为我们爷俩掉下眼泪?

不过那些街坊婆娘之间的私房话儿,一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我家今天发生的血案。

但愿她们能给我们编出一个威风点儿的恩怨和死法儿才好,千万别是谁家谁谁给谁家谁谁戴了绿帽子引来杀身之祸那种,太小家子气。

虽然我没有闯荡江湖威风八面的机会了,可最起码死的时候,总也得有点荡气回肠的感觉不是?

我是不行了,一个照面儿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人砍翻在地,实在不太光彩。

我曾经也幻想过自己的死期,那会是一个残阳如血冷风如刀的傍晚,绝世的剑客和命中注定的对手分出生死,他们互相以对方为知己,却又必须贯彻自己的剑道杀死对方。最后获胜的一方抱着垂死的知己失声痛哭,而后者则露出释然的笑容在友人怀中溘然长逝。

这才是一个大侠应有的归宿。

而我应该只算是一个小喽啰。

现在小喽啰的大王正高举着椅子,涕泪横流且面目扭曲,看上去就属于被大侠一刀宰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有没有杀错人的类型。

师父发出嘶吼,把椅子狠狠砸向剑仙的脑壳。

逞凶的剑仙满脸尽是嘲讽,举起宝剑轻松挡下油光锃亮的椅子。

他开口说道:“温师兄?西玄山温真人?箍心铺温掌柜?我该怎么称呼你?”

“还是说你喜欢我叫你叛徒温凉?!”

师父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嘶吼着改变椅子的方向,一遍又一遍试着把椅子腿敲到剑仙的头上。

师父的攻击很难奏效,就连我都清楚,椅子虽然常常出现于街头斗殴,但那是因为椅子可以就地取材很方便,绝对不是因为椅子杀力可观战力强横。

刀枪剑戟十八兵器,样样都是专司杀人的利器。其实器物和人很像,一旦专一做某事就会出类拔萃,而三心二意一器两用就会泯然众人,比如仙剑,又比如椅子。

椅子在空中挥出了残影,和宝剑相击,发出金铁交鸣声。

剑仙的宝剑在手中画出一道道流光来,磅礴的剑气在空中炸开,崩散出的劲气吹乱了天上掉落下来的雨水,那些雨丝在空中慌乱飞舞,被我家铺子的灯照亮,像是夏天飞舞的莹虫。

暴怒的师父和冷漠的剑仙形成了鲜明对比,谁是高人谁是蟊贼一目了然。

至于剑仙口中的真人、叛徒,在混乱的局势下我也没有精力去像个明白。

大概是师父以前招摇撞骗,骗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手里?毕竟人家派来的杀手都找上门来要灭我家满门。也不知道师父当年到底骗了人家什么宝贝,是传国玉玺还是黄花闺女?在我的脑海里,没有害人性命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也就这两件事了。

如果这位剑仙不是来我家杀人的,想来在平时也应该是个嘴碎的人,毕竟在打架的时候也要说个不停可不是好习惯。

“秦师姐可是箍心一脉最后的传人了!年纪轻轻修为又高,为什么会死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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