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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家一门二公二伯,二公指的便是承恩公傅文、忠勇公傅恒,二伯指的是敦惠伯马齐、襄烈伯傅清,不过这二位老伯爷都已经不再人世,爵位传到下一代便都只是子爵了。因此,准确说富察家如今是二公二子,四位爵爷。
今日举办赏菊宴的便是承恩公府。
承恩公傅文如今所居住的承恩公府是李荣保留下的祖宅,傅恒的忠勇公府是后来乾隆赏赐的。
此番正是傅恒之妻、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要办赏菊宴,邀请自家亲眷前去一聚。帖子原是递到老太太觉罗氏那儿的,老太太对两个儿媳妇道:“怕是喧闹得紧,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喜欢热闹,带着吟容丫头和月娘去玩吧。”
也就只有老太太才敢这般不给承恩公府面子。
承恩公府位于崇宁街,和忠勇公府相距有些远,因此光做马车便要走小半个时辰。
马车里,八伯母郭尔罗特氏笑道:“往年的赏菊宴,四嫂素来要等到九月底菊花盛开才办,今年倒是着急了些。”
纳喇氏嘴角挑起谑然的笑,“所以啊,老太太才不想去。”
富察盈玥瞅了一眼神色懵懂的吟容小姐姐,暗道,她这位四伯母无非是听说她阿玛傅恒染病、且闭门谢客,这才要急着打探一下啊。
不过这些跟她无关,这些长辈妯娌之间的暗里较劲,随她们去吧。她只管去吃点心便是。
承恩公府的酥点一绝,那可是京中闻名的。她回回去,都能吃个肚子滚圆。
四伯母瓜尔佳氏是个八面玲珑的贵妇,一年四季各种宴席花式展开,端的是长袖善舞。
赏菊宴是游乐兴致的宴会,设在午后,地点是承恩公府的后花园。因此宴上以茶水点心为主,并无正餐。
铺着一色秋香贡缎的五六个长案上,摆设着极为精美的点心,除了应景的菊花酥之外,还有佛手酥、海棠酥、兰花酥、荷花酥,各花入各眼,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其中以兰花酥最雅致,洁白如玉的汝窑瓷盘上,是用红糖汁儿勾勒出的兰叶,上头点缀五六朵微微焦黄的兰花酥,兰花酥的蕊心上还格外点缀了琥珀色的果酱,一口咬下去,酥香甜脆、略带酸口,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还是荷花酥最漂亮,水云纹绿地儿珐琅高足盘上,一朵朵嫣然舒展,如盛开在绿水碧波之上,端的是喜人。荷花酥的花瓣酥层清晰,内娇粉外雪白,枣泥为馅儿,蕊心上还特意点缀上蜜饯樱桃,点点嫣红。
每一块荷花酥都像是艺术品似的,叫人不忍下嘴。
不过富察盈玥的不忍只有几秒钟而已,几秒过后,她就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只荷花酥,吃得欢实,吃得满嘴渣渣。
纳喇氏面带得体的微笑,很是优雅地称赞着承恩公府后花园的风景、称赞点心精致、称赞菊花酒香醇,反正决口不提傅恒到底咋了。
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急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分毫。瓜尔佳氏当然不会认为忠勇公是真的病了,之前的庆功宴上,人还中气十足的,没道理一转眼就倒了。
可若是身子无碍,忠勇公又怎会无端端声称旧疾复发、不见外客?
瓜尔佳氏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才着急。承恩公、忠勇公两府虽然有些较劲儿,可终究都姓富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瓜尔佳氏虽妒忌九房的煊赫,但着实不希望九房出什么大事儿。
见纳喇氏如泥鳅一般,瓜尔佳氏暗自有些恼,只得低下身段,好言道:“弟妹,可是我从前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惹你与我这般生分?”
纳喇氏微微一笑,她这四嫂素来骄矜骨傲,得她一二句软话,纳喇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嘴上却忙道:“四嫂说得这是哪里话。老爷着实只是偶感小恙,实在不值一提。劳烦嫂子费心,是我的不是。”
见纳喇氏说得还算诚恳,瓜尔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娘,陪我玩,别只顾着吃!”瓜尔佳氏的小女儿宝容气鼓鼓道。
富察盈玥郁闷了,虽然宝容萝莉很可爱,但她不想哄孩子。
瓜尔佳氏笑吟吟道:“宝儿听说月娘要来,可欢喜了。这丫头跟四娘五娘都合不来,倒是跟月娘这个堂妹亲近得很。”
四娘五娘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娃全都安安静静侍立在瓜尔佳氏身后,温顺极了。四娘与吟容年纪相若,却至今没有取名,五娘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两丫头都是承恩公傅文庶出之女。
瓜尔佳氏素性高傲,如何瞧得起庶出丫头?她瞧不起,宝容自然耳濡目染也瞧不上。
李荣保一脉九房,子嗣最昌隆的,莫过袭爵的四房,除了长子奎林、次子明瑞、六娘宝容是嫡出,其余的四子五女都是庶出。这些庶出的子女,除了三子和二娘夭折之外,其余全都健健康康。
因此,瓜尔佳氏在京中可是出了名儿的贤惠人儿。据富察盈玥所知,四伯父的庶长女早已出阁,虽说嫁得还算门当户对,只可惜是远嫁去了浙江,以后怕是很少有机会回来了。可见四伯母心里是何等不待见。
贤惠?呵呵哒。
正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媳妇子急匆匆上前,“太太,不好了,周姨娘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了。”
这位周姨娘正是傅文这几年最宠爱的侍妾,前头已经生了五娘,如今已经是第二胎了。此刻听到生母动了胎气,五娘的小脸蛋刷的白了。
瓜尔佳氏脸色一变,“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那媳妇子道:“似乎是跟冯姨娘斗了几句嘴,气着了。”
听了这话,四娘脸色煞白,眼里也急出了泪花,她忙屈膝道:“太太,姨娘她不是有心的。”这位冯姨娘,无疑就是四娘的生母了。
瓜尔佳氏冷哼一声,忍不住讥笑:“安分?!哼!”旋即,如变脸一般露出笑脸对纳喇氏道:“家中不宁,叫弟妹见笑了。恕我要离席片刻。”
纳喇氏微笑着道:“四嫂当真是贤良人。”
八伯母郭尔罗特氏也忍不住道:“不过就是两个侍妾争风吃醋,哪里犯得着劳动四嫂亲自去照看?”
瓜尔佳氏正色道:“事关我们老爷血脉,我不得不谨慎些。”说着,又一次告了罪,挂着满脸关心和担忧离席了。
郭尔罗特氏被她四嫂最后这句话给恶心着了,忍不住哼哼道:“还真是……贤良人啊!”
纳喇氏轻轻一呻,若真贤良,就不该把家丑扬与人听。如今倒是好,弄得人尽皆知四嫂贤惠,反倒是两个侍妾都得落下不安分的名声儿了,甚至连四娘五娘都吓了够呛。
富察盈玥暗道,这位四伯母的确是有些虚伪,“额娘,我要更衣。”——就是嘘嘘的意思。酥点虽然好吃,却有些干,所以就喝了不少奶茶,所以现在需要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