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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已是二月天,却被昨夜突来的一场飞雪铺白了清河城的地面,晨曦照耀下,一片银光,
清早的甑府人影攒动,随处可见穿着青蓝夹袄棉裙的婆子丫鬟们,窸窸窣窣的扫雪声为这冷寂的晨早添了几分人气和噪杂。
“红袖,我记得你姐姐在韵意楼当差,你可知道九小姐现在怎么样了?”一个绑着红色头绳扎着羊角的小丫头压着声音,靠近那个叫红袖的小丫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声音不自知的带着一丝丝的高兴。
红袖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也压着声音,“樱桃姐姐,我姐姐一直没回来,九小姐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樱桃虽然还是压着声音,可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次九小姐被八小姐推倒撞破了头,可是遭了大罪,听说九小姐当时就晕过去了。你看吧,这下府里又有热闹可看了,四太太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只怕九小姐身边的人要重新换过了。”看着闷闷不乐的红袖又忙补充道:“还好你姐姐快到年纪了,你回去跟你老子娘合计合计,趁早接了红裙姐姐出来,再想办法换了你进去,这样你家还是跟着四房,咱们府里四太太最是大方的,可别错过了。”
说完有转头四下一打量,见附近没人关注她们,便压着嗓子凑到红袖耳旁,得意道:“我娘可是找了黄妈妈的。”
红袖惊讶的一抬头,愣愣道:“四太太身边的黄妈妈?”
“除了她还找谁能得用啊,黄妈妈答应让我去试试,不过四太太看不看得上我还不定呢?”
红袖低着头,嘟呶一句:“我娘要带我们回庄子上去呢!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能保住姐姐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敢去四太太面前活动?”
樱桃灵活的眼睛转了转,了解的点了点头,“也是,红裙姐姐可是九小姐身边用得上的二等丫鬟,出了事,四太太能放过你们已是大幸,这个时候还真不能出头去。”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不过,你还小,再等两年,等这事儿淡了,你又可以进府当差了,到时再想了办法就是,别怕,府里有我呢。”
红袖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细细的打扫着抄手游廊里路面上积雪。积雪很快就溶化了,化作一滩子水,湿润了整片游廊。站在院子中央的管事婆子一个劲的催促着:“动作都快点了,别留下水渍儿,万一摔着了主子们,可有得你们受的。”
这话就像催命符一般,四处的窍窍细语声也没了,大伙儿直接丢了扫帚换上了抹布,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游廊就一片干爽了。
韵意楼东次间靠窗的罗汉床上,斜坐着一年近三十的鹅脸妇人,满脸倦色,歪在银红锦缎的大迎枕上,上穿了沉香色潞绸折枝花卉纹对襟袄儿,白绫竖领,下着一尺宽海马潮云羊皮金丝绣边的挑线裙子,大红缎子的白绫高底鞋放在床边。
离罗汉床三尺远的地方放了一碳盆子,火红的碳灰不见一丝烟气。
一个身穿褐色祥云纹锦袄的嬷嬷捧着杯热茶,轻轻放在案几上,“四太太,您别太过担心了,九小姐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前儿老太爷大寿您辛劳了一天也是劳累的很,昨儿又守了九小姐一夜,可得珍惜点儿,若把您累倒了,还怎么给咱们九小姐出头啊。”
四太太打起了精神,坐直身子,揭起杯盖,轻薄细腻的白瓷衬着柔荑,大红的蔻丹让那纤手更显白嫩。清脆的碰瓷声传来,四太太开口道:“八丫头怎么样了?”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恼意。
黄嬷嬷身为四太太最亲近之人,对四太太的性子最了解不过,平日看着温和大方,却最是护短,更何况是自己伤了身子才生下的龙凤胎,对这唯一的女儿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这天天护着的九小姐却在前个儿老太爷六十大寿的生辰宴上,因着一身新衣红了二房八小姐的眼,被八小姐推下如意踏跺,伤了后脑勺,到如今都昏迷不醒的,四太太只怕心里到现在还憋着口气呢。
斟酌一番,“八小姐还在祠堂里跪着呢,昨儿晚上下了雪,二太太房里的翠儿偷偷去了一趟,送了些吃食。”
四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只是送了吃食吗?老太太不是让陈嬷嬷看着吗,怎么还能送东西进去?”
黄妈妈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有扬起,声音更是轻柔,“陈嬷嬷毕竟年岁放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昨儿夜里还下了场雪,她哪能整夜的守着呢?起更后就换了她孙女平丫头去守着了,这才让二太太钻了空子。再说八小姐也是一整天没进食了,天儿又……”
四太太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黄嬷嬷的话,“那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这当头还敢伸长手,也不怕被剁了爪子喂狗去。我家婉儿还躺在这里人事不知,八丫头到是吃喝上了。”
黄妈妈咽了咽口水,尽量放松声音,“平丫头年纪青不懂事儿,等会奴婢跑一趟长康院,找陈嬷嬷唠唠嗑去,四太太别急,往年您给陈嬷嬷的打赏可是不少,她不会看不清风向的。”
四太太这才散去些许怒意,嘴角扯出略带嘲讽的笑意,“去我镜台右手边第二个屉子里寻只银簪赏了她,省的平丫头去羡慕二房丫鬟。”
黄妈妈低垂着头,“好的,那奴婢这就去。”
等黄妈妈走到门口时,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记得把话带到。”
黄妈妈顿了顿,紧了紧嗓子,声音低沉,“奴婢知道。”
四太太将手里的白瓷杯杯猛的盖扣在杯上,一声脆响,惊得外头的丫鬟们一跳,都收敛了神色,竖着耳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叫唤声传来,“四太太,九小姐醒了。”
四太太身子一震,掀翻了净白的茶杯,清亮的茶水泼倒在黑漆的案几上,顺着案几垂下,沁湿了罗汉床上的土黄色的厚棉垫子,却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