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223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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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王周玄汾自十五岁开始，便一直在做一场梦，梦中女子带泪的面容，让他的心痛得不能呼吸。

洞房花烛夜，喜烛摇曳，他掀起那女子的红盖头，她悄颜羞红，含羞带怯地看他，他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道：“你既嫁了我，夫妻一体，我会对你好的。”

平阳王府是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他们二人一同抚琴作画，一起吟风弄月……她是他唯一的妻子，温柔娴雅、体贴入微。

可是好景不长，那双曾经顾盼生姿的眸子，终是慢慢变得黯淡无光，终归于虚无。

“彼此情浓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可到了最后，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成了枷锁，束缚着两个人，谁也不舒坦。”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豁出一颗真心去，便能得到同等价值的情意的。我曾见天空之上云卷云舒，曾见风拂过万千柳叶，吹动湖面之上粼粼波光，湖下有千百锦鲤悠悠游过……可那都不及他——”我的夫君周玄汾，他是个少年才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儿郎，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爱着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那女子有着世间最赤忱的心，有着世间最热烈的性情，有着世间最真挚的情意——可那女子不是我……

他望着她落发为尼，木鱼声声，他痛得肝肠寸断。甘露寺山门外大雪纷飞，他未曾撑伞，雪籽细细落了他满身。一墙之隔，她诚心供奉佛祖，他久候一个不归人。可笑世间最造化弄人的，便是阴差阳错，便是有缘无分。

宁平郡王和玲珑翁主满月的那一日，乾元帝大摆宴席为其庆祝。泠真公主加封泠真长公主，其夫简国公亦有所封赏。

外臣之女，却可于紫奥城中庆生，所谓皇恩浩荡、简在帝心，便是如此了。

周玄汾从桐花台而下，雪花落了满身，他遥遥望着甘露寺，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一把油纸伞撑在他头顶，少女一袭青衣，腰间玉佩琳琅撞击，声声入心——梦中魂牵梦萦的女子终于在这一刻浮现出了面容。

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味痴痴地看着她。似是被他看得害羞了，少女羞涩一笑，将伞凑近他几分：“春寒料峭，细雪纷纷，公子还是保重身子才是。”

周玄汾在她的示意下接过了油纸伞，看着她戴上大氅的兜帽，缓步走下桐花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剩了那道青色的身影。

桐花台下，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等在下头，她梳着妇人髻，身姿窈窕，姝色无双。周玄汾认得她——周家多出情种，似他皇兄这般多情的男子，纵使内宠颇多，也依旧只钟情于一人——简国公夫人夏氏，昔年才名远播，引得一国之君倾心相待，却终究不愿困于皇宫之中。简在帝心、简在帝心，皇兄一字未提情深，却处处皆是不悔。

周玄汾望着那两道身影相携远去，他看着她，她蓦然回首一笑——自此，一瞥惊鸿。

可他亦是知道，简国公夫人之妹，夏氏明曦，自小便与抚远将军蒋楠定有婚约。似她那般的女子，比起皇宫内院的一方天地，应该更钟爱塞外的长河落日吧。

乾元八年十一月，简国公夫人嫁妹，抚远将军娶妻。史书上寥寥几笔，只写了“乾元八年，泠真长公主之妹夏氏嫁抚远将军蒋楠”。无人知晓她的名字，只有他生生世世都记得，他从未与人说起过的那个他深爱着的姑娘，名唤明曦。曦者，日色也。她是他的太阳，梦中几多纠缠，初见骤然倾心，却无需任何人知晓。

他立于城楼之上，看她的花轿远赴塞外，从始至终，不过是襄王有梦，不过是神女无心。他情愿只留她史书寥寥几笔，也不愿她独得一赋。

“平阳王妃夏氏，小字明曦，明毓皇太后族妹，尚书令夏旻之姊。王妃性温良，亦恭俭，通诗书，善音律，初亦与平阳王汾夫妻情笃。后平阳王有意罪女甄氏，王妃自请让位，入甘露寺为尼，道号‘慧真’。”整整七十五个字，字字诛心，那是他对她的歉疚。

乾元八年十二月，平阳王周玄汾入五台山出家为僧，道号‘念曦’。周玄凌亲自送他上的五台山，在山脚下，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步步向上，终是忍不住对他道：“汾也为天潢贵胄，当初若你执意，今日何至于此啊……”

“皇上错了。”他披着大雪上山，走得无比坚定，“汾对她，便如皇上待简国公夫人。既知她已有良配，又何必执意纠缠？不过是平添苦痛罢了。”

那一日的五台山，大雪掩埋了一切。可那远在塞外的女子，真的会知道那埋在大雪之中的情意吗？他也曾是京都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弱冠之龄骤然出家，不过是为偿你前世的半生寂寥。

夏明曦远嫁塞外，穷其一世，再也没有回过京。周玄汾舍弃姓名，终此一生，再也没有下过山。

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些，只怕早就说不清了。恩怨纠葛如浮云般过，只遗憾，他们未曾在最好的时候相遇，自此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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