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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长河中充满了偶合,诸葛孔明兵分三路征伐南中,最先突破的是牂牁郡,当年一战奠定了南中数十年的太平岁月。今日中朝统治者的眼光再次落在了偏远的南中,安宁消磨了锐气,和平麻木了意志,安逸让牂牁郡的大姓贵族低估了蜀中新主兵抵南境的决心。面对项上的剑锋,谢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了王濬的阶下囚。荒废的南夷道几乎将牂牁郡隔绝成了南中绝地,群山险峰、江流天堑成就了雄踞南境千年的夜郎国,兴自夏商,殁于强汉。汉武大帝在蜀中设置犍为郡,并以此为据点,步步为营才最终剪除了“西南丝路”上的“自大”堡垒,自此一路凯歌,南中成了王朝的南疆。也自那一时起,南中蜀中唇齿相依、存亡与共。如今蜀中易手,南中的达官贵族依然做着偏安一隅的春秋大梦,王濬的突然出现,惊得谢黎一身冷汗,没曾想魏军没从朱提郡长驱直入,反到歩了诸葛后尘。

王濬用剑挑着太守铜印放到案台上,转身扶起谢黎,安慰道:“太守大人不必惊慌,我奉皇命到南中巡查,第一站先到了牂牁,尔等只要诚心归顺大魏,自可各安天命。”谢黎点头称是,回道:“谢王大人,小官愿率牂牁夷汉百姓归附大魏。”王濬笑道:“太守大人果然识时务,既然如此,本将有一事请大人即刻操办。”谢黎忙跪领道:“请大人吩咐。”王濬看了一眼窘迫的谢黎,又拿起铜印端详片刻,脸上浮出了诡异的笑容。

老将军霍戈端看着谢黎的劝降书,双手不停的颤抖。突然,他猛拍案台,顺手将劝降书扔了出去。台下的爨谷立刻上前道:“大将军息怒,不知谢当家书言何事?”霍戈厉声回道:“岂有此理,好不知耻的谢黎,尽然背着我投降曹魏,还劝老夫投诚。”爨谷忙捡起降书细看,一直看到谢黎的印鉴后,吃惊地对霍戈道:“魏将王濬素有威名,此番绕过朱提道,涉险夺牂牁,可见此人谋略胆识皆可比当年诸葛丞相,大将军还需从长计议。”霍戈收了收心神,回道:“当年马忠兵进牂牁只不过是诸葛声东击西之计,南夷道艰险狭窄,大军不可能通过,王濬既然敢孤军犯险,是欺我南中无人,老夫定要他有来无回,明日我便亲率大军去会会王濬。”爨谷似有不详预兆,劝霍戈道:“如今舍弟爨熊红河剿匪未还,大将军可否暂缓用兵,下官即刻派人召爨熊、爨量回建宁听从大将军调遣。”霍戈道:“步头河匪为患多时,爨熊至今未有战报,想必战事不利;爨量南下兴古平定僚子朴义叛乱,此刻刚到兴古境内。南部战事未稳,怎能又将二人北调抗击王濬。”爨谷进一步劝道:“大将军年事已高,更何况建宁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大将军三思。”霍戈决然道:“太守大人不必再言,建宁就交给爨大人,老夫亲率大军前往。”爨谷见霍戈战意正浓、再劝无果,便退下了。

王濬站在木骑楼上点看着楼下的僮仆,一名探子快步爬上楼梯,在他耳旁细声耳语起来。听完探子汇报,他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霍戈不会轻易就范,便叫来随征的两员偏将,吩咐道:“你二人按我先前计策行事,快马加鞭,不得延误。”说完递给其中一人一封信函,二人领命而去。

朱提关隘新来了一批僮仆,霍在吩咐毛氏兄弟安排这批人向箭楼运送檑木炮石。正值晌午时分,整个关隘内皮鞭子劈啪作响,僮仆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是南中军内调教新兵的规矩——未上战场先挨打。新到的僮仆在骇人的皮鞭子下边背驮檑木炮石,边精炼着皮囊。箭楼与城寨还有一段距离,尤其还要经过一段悬崖上的木栈道,僮仆将城寨内的防御物资搬到各个箭楼,路程虽短,但极其艰难。

关隘自城门向外扩散,两边悬崖修筑层层叠叠的箭楼,一直到喇叭口,整个工事犹如一口铜钟。官道从“钟”内经过,如有敌来犯,箭楼凭居高临下的地势,万箭齐发之下,难有活口;如有辎重部队进入口内,抽开箭楼底部的隔板,檑木炮石沿预设的轨道向官道滚轧而下,道内敌军根本无还手之力;再往“钟”内走,靠近城门的位置爨熊效诸葛上方谷的淫巧机关,悬崖两边各吊悬着一排排陶罐,这些陶罐平时空置,有敌来犯便灌满火油,敌军进到城门前,砍断悬绳,火雷滚落,城门前能瞬间烧成火海。

爨熊多年苦心孤诣布设的“三道防线”,让整个关隘成了易守难攻的永固工事。王濬进入南中前早已派尖兵化妆成商贾侦查过,正是苦无夺关良策,所以才走了人迹罕至的南夷道。

关隘的防御体系密不透风,修筑的工事更是固若金汤,但防线太长,工事之间上下通行不便,所以每次临敌,都要抽调大批人力搬运石木。新来的僮仆还没卸下手脚上的镣铐,就被毛氏兄弟拉去充当了民夫。烈日当头、体力透支,再加上毛氏兄弟的皮鞭,好几个僮仆虚脱晕厥,兄弟俩见此情形,只能让他们暂歇。刚才还如炼狱的关隘,一时安静了下来。

毛诜拉开襟口,擦了一把汗,接着劈头盖脸淋了一竹筒水,旁边的人递了一块布巾上去。正在毛诜解凉的时候,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跑过来报道:“诜二当家的,石头没了。”毛诜把布巾丢给旁人,叹了口气道:“这么快!让孟家的人快点凿。”来人回道:“孟家部曲被派去伐木还没回。”毛诜摇摇头,吩咐监工道:“让这些人别驮了,先到后山凿石。”监工领命,正要响鞭赶人,这时席地休息的僮仆中爬过来一人,对监工道:“大人,后山离箭楼太远,我们实在背不动了,能否找近点的石壁开凿啊?”监工话也不回,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跪着的僮仆哀叫一声扑倒在地,背上挨了重重一鞭,监工这才呵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哪里轮到你说话。”嘴里骂完,手里的鞭子又举了起来,一旁的毛诜抬手制止道:“这僰奴说的在理,这么远,耽误事,孟家营房里边不是有石头吗?正好把营房腾出来。”监工忙点头称是,随后驱赶着僮仆往营房去了。

王濬端坐在山坡上,山脚下一排兵士正用长兵器不停扒拉着灌木丛。突然,一个兵士惨叫一声,整个人陷入灌木丛不见了,王濬猛的起身来到跟前,稍一查看,便吩咐众人砍倒了周围的树丛。

一盏茶功夫,一个地洞被清理出来,众人围站在洞沿,土石块哗啦地掉进地洞。王濬命人点起火把,就着火光,大家看见刚才掉下去的兵士躺在地洞的石坡上,鲜血顺着石头缝正往下流。王濬一摆手,一队兵士抬着箐竹开始架梯子。

一行人举着火把,顺着石坡往下,王濬在最前面。下到底部,一条巷道呈现在众人面前,道口横倒着腐朽的木架,还有一些竹背篓胡乱丢在一旁。王濬无心细究地上的旧物,带着队伍小心翼翼地走进巷道,转了两道弯后,众人来到一处开阔的石滩,顶上的石壁滴着水,形成了一面水帘,穿过水帘,一条通天的阶梯竖在所有人面前。王濬将行前李毅献上的地图平展开来,地图上几座山峰间的一条点线正对着眼前的阶梯,点线的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城门楼。

峡谷入夜,营房里的僮仆不停钉凿着房子正中间的石头,门口两人紧盯着外面的监工。一个背上有鞭伤的僮仆耳朵贴在石头上仔细侦听,嘴里催促众人加快进度,听了一会,他心急的抡起木柄,一记重锤砸下,石头被砸开一个大洞,洞里闪出火光,他兴奋的命令众人沿着洞口继续砸。不一会,一人举着火把从洞口探出头,还没等此人全身出洞,箭楼前哨响起了牛角号,紧接着城门楼上的战鼓擂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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