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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城中的军民为打死汪德臣而欢庆,王坚等人在府中商议接下来的应敌策略,继先认为汪德臣之死必会激怒蒙哥,他很快就会下令全面攻打钓鱼城。众人合计一番后,计划好了应对之策,又巡查了城防,加固城墙,增设炮台,一一安排妥当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继先回到房中摸了本书坐下来闲读,忽然门外来报,说是重庆来信,继先接过信件拆开一看,信封上是吕文德手笔,写道转李继先启,继先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一层信封,这个信封上却是海心手笔了,继先猜想应是海心寄到重庆又被吕文德转过来的。
见到海心来信,继先顿感幸福,便打开信来读,见信中内容别无它言,只有一首小词,觉得新奇,便细细品赏,将小词读了一遍又一遍,深读时更觉其中情感和韵味不俗,便也心血来潮,提笔回了一首:“吴山青,越水明,卿在吴越思重重。梦里边角鸣。国事急,家难宁,只待沙场早日平。与卿再相逢。”
继先提着笔津津有味琢磨着,还未装进信封,却听得外面轰隆一声巨响,吓得笔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继先忙跑出去查看。
这时,满溪春急慌慌跑来,喊道:“继先,蒙古人攻城了,王将军喊你过去呢。”
继先迎面问道:“攻的是哪个城门?”
满溪春道:“四面都是敌军,水门码头已经陷落,护国门打得最紧,咱们赶紧去护国门吧。”
继先顾不得信的事了,提着剑同满溪春跑去。
二人来到护国门时,向城下一看,沿着崖壁搭满了云梯,攻城的蒙古军黑压压爬满城墙;宋军从城上雨点般向下抛木石,虽然蒙古军死伤无数,后面援军却始终源源不断接应,轮班攻打,一刻也不停歇。战了半日,宋军的木石已经用完,便拿起枪矛展开肉搏;蒙古军这次攻城甚是凶猛,竟然数次攻上城门,与守城士兵短兵相接,好在王坚、继先等人拼命护杀和宋军英勇守卫,才一次次重新夺回城门。
继先见战斗如此惨烈,便向王坚道:“王大哥,蒙哥这种车轮攻城法怕是要拖垮我军,我们必须更换守城方法,不然将士们吃不消。”
王坚道:“不错,两个时辰里护国门三次易手,蒙古军这次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继先向城对面的山头望了下,正好看到一批人马在那里巡视,这班人马正是蒙哥领着军士在考察地形。蒙哥认为钓鱼城是依山而建,地势较高,所以才不利于攻打,而且大炮在城下也派不上用场,便要在钓鱼城对面山头搭建堡垒,筑上炮台,一旦与钓鱼城地势齐高,大炮就可以打进城内。
继先看出端倪,心中忧恐,对王坚道:“王大哥,你看对面山头,许是蒙古军在搭筑炮台。”
王坚定眼一瞅,惊道:“不好,若是让其搭成炮台,必成我军心腹大患,当速速除掉。”
王坚向后面的军士招呼,“你们几个过来,把那两门威远炮抬过来。”
军士领命跑去,不多时见众人抬着两门钢炮过来,这两门大炮的炮身比普通火炮高了二尺,炮筒也长了一米多。王坚让人把它们对着对面山头放好,对继先道:“这两门威远炮是我在兴元府时命人特意打造的,炮弹打出的距离是普通火炮的两倍。”
继先道:“你这两门炮比吕文德大人的火炮还要威猛。”
王坚走近大炮向兵士道:“装好炮弹,对着对面的山头狠打,给我打平那座山头。”
众人道:“是。”
但见众人忽突突抱着炮弹往炮筒里填塞,把大炮瞄着对面山头,将火把向前点着,一个流星火弹飞去,在对面山头炸开了花;眼看得对面的人马被炸的四散,飞来又是一炮,然后一炮接一炮,对面烟雾弥漫,乱石四起。
话说炮弹落来之时,蒙哥等人正在监视炮台修建,忽然一声炮响,将刚筑起的石块炸开,吓得众人连忙散开;蒙哥从马上惊落下来,术速忽里跳下马护卫蒙哥,奈何蒙哥已被炸飞的碎石击中头部,鲜血直流,术速忽里急忙护送蒙哥从密林中下山。
王坚等人还在炮击时,攻城的蒙古军突然停止了进攻,纷纷撤退。不多时,张珏来报,说北门敌军退走了;未几,剑南六洞仙和龙震元也过来回报说西门和东门敌军全都退走。蒙古军的行动戛然而止,让王坚和继先等人疑惑不解。
蒙古行军大帐里乱成一片,众人围在蒙哥床前,蒙哥横躺在榻上,头上的绷带已被鲜血染红,侯在一旁的人忧虑不安。蒙哥气息微弱,对史天泽道:“吾不能攻下此城,心中不甘,但恨不听丞相之言,滞军于此,折损这么多将士,仍不能斩王坚于城下,也误了行军大计,致使攻蜀之事功败垂成。”
史天泽跪在榻前劝道:“大汗,蜀事非一日可为也,宋国腐朽,蜀人不附,四川早晚必为我们所有,我军大可来日再取;大汗当以身体为重,赶紧撤军。”
蒙哥叹道:“可恨矣!传令撤军吧,丞相,撤军事宜你来安排!”
史天泽道:“大汗放心,我这就去办。”
史天泽刚欲退出,忽又问道:“大汗,还有一事请大汗明示!兀良合台和忽必烈他们要不要撤军?”
蒙哥无奈叹息道:“让他们也撤了吧。”
史天泽道:“是,臣这就命人前去传令。”
史天泽出了大帐,命全军火速整备,趁宋军还未发现破绽赶紧撤离合州,因熟知川务、久镇川地的总帅汪德臣被王坚击毙,行军将士又不耐蜀地闷热天气,早已大量中暑,战斗力大损,若留守之前攻陷的各州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可能也守不长久,史天泽便下令蒙古军全部撤出巴山以南,所占州府一兵不留。
大军匆忙撤退后,行至温汤峡遇到了大暴雨,只好暂时留驻温汤峡。蒙哥身受重伤,加上路途疲劳颠簸和水土气候不适,竟染了大病;蒙古人向来重巫术轻医道,行军不曾随带医药。
史天泽对蒙哥道:“大汗,你病体日重,应当服药,臣已命人寻找良医为你医治。”
蒙哥强撑着道:“没有我的命令你怎敢私自行事?谁让你去找的汉医?我蒙古人是吃羊肉喝马奶长大的,身体远比汉人强壮,我们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自有长生天护佑,用不着什么药。汉人因为身体娇弱才弄出了医术,你怎么也这么糊涂,竟用汉人的医术来侮辱本汗?”
史天泽垂泣道:“大汗,臣是担心你的身体,法师为你做了法,可是你伤情不仅没有好转,现在又染了病,臣这才想用汉人的医术给你试试,大汗就答应臣吧,说不定会有用的。”
蒙哥摇摇头,“糊涂!若是法师都无能为力,那就是长生天在召唤我,我寿该绝,我命当死,休要再提汉人医术。”
史天泽无奈退出来,站在营帐外仰天望去,大雨淋湿了全身,他摇头叹息,沮丧地离去。
未多时,大雨停了下来,史天泽正要来汗帐,术速忽里神情火急地跑来,“丞相,大汗归天了!”
史天泽恍如雷震,却在意料之中,说道:“知道了!”然后连忙道:“封锁消息,勿让军中泄露。”
术速忽里立即领命而去。
忽然,史天泽停住脚步,唤术速忽里过来,与他悄悄道:“你派人给忽必烈王爷传信,让他速速回军,赶往和林。记住,一定要秘密传达。”
术速忽里明白史天泽之意,点头示意,“我明白,丞相放心,此事绝不外泄。”
史天泽和术速忽里分头行事,俨然一切事情都未发生,只是命军队加快速度撤退。
王坚见近几日蒙古军皆不来攻城,便派人前去打探,才得知蒙古军已经撤走,直到又过几日才听说蒙哥受伤并染了大病,死在了温汤峡,蒙古军已经全部撤出巴山以南。这一消息令全城将士喜极而泣,无不相拥欢跳。
王坚掩不住内心的喜悦,感慨道:“我王坚舍得一身肝胆,总算不负朝廷和蜀中百姓所望。”
继先道:“王大哥不仅退了蒙古军,还击毙了蒙哥,能在四面受困没有援军的境地中取得盖天之功,真是当世奇迹。”
众人都道:“若是换了别的守将,只怕钓鱼城早就陷落了。”
王坚向众人谢道:“能有今日之功,全仗继先和诸位英雄相助。走,咱们摆酒庆贺。”
继先道:“王大哥,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我们当趁此机会一举收复各州。”
王坚意识过来,道:“对,传令各军,准备收复失地。”
丁依卿慌忙劝道:“朝廷派吕文德来总掌军政,收复失地一事将军不可擅自而为,须报吕文德才是。”
众人皆以为有理,于是王坚报吕文德,建议出兵收复失地,彻底扫清巴蜀蒙军。
吕文德正在府内和刘整等人商议军务,外面来报,说合州送信来了。
刘整道:“大人,莫不是合州守不住了?”
吕文德不敢妄加猜测,不过面色已然惊慌,道:“传进来!”
来人进来回报道:“属下参见吕大人,合州大捷!”
吕文德和刘整猛地惊起身,“什么?你再说一遍。”
来者道:“蒙哥被打死,蒙古退军了!”
吕文德惊叹道:“果真?不可思议!”
刘整喜道:“大人,蒙古退兵,大人再无忧虑,真是可喜可贺。”
来者又道:“吕大人,这是王将军给你的文书,他让我转告大人,建议大人让他出兵收复失地。”
吕文德接过文书,心思暗忖,“你先回去吧,告诉王将军我即刻传令。”
来者道:“是。”退了出去。
吕文德细细算计,对刘整道:“我奉皇上之命入川退敌,黑石峡之败虽然被贾相帮忙掩饰了过去,但毕竟我们不曾取下大功;王坚凭借钓鱼城之险,牵制蒙古军数月,现在又打死蒙哥击退敌军,此乃盖世之功。王坚区区兴元知府,我是四川总帅,若是此功让他独占,咱们有何面目立足于朝廷?”
刘整听此言,便知吕文德有夺人功劳之意,心知大将在外以生死取功劳,自己有切身体会,吕文德此举绝非君子所为,但又不敢违抗他,只是一言不发。
吕文德又道:“现在,他打死蒙哥一事是掩不住的了,你我需另做文章。”
刘整道:“请大人赐教!”
吕文德翻了下手中的文书,扔到桌上,心中已有伎俩,笑道:“王坚不是在文书里建议让他出兵收复失地吗?我们就在这里做文章。”
刘整领会其意,道:“属下明白了。”
吕文德接着道:“咱们就来个先下手为强,不理王坚,立即分兵北上和西进,收复失地,等到事情完成后,再知会王坚,就说念他全城抗敌辛劳,想让他们休整休整。”说完,自鸣得意,阴笑道:“如此一来,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大功。”
刘整违心附和道:“王坚是凭借险要侥幸得胜,若论宏图大略和指挥调度,他怎能与大人相比。”然后又道:“可是毕竟王坚确实击退了蒙古军,若不上报功劳,川中诸将会不会不满?”
吕文德道:“本将自有道理。”
过了会,吕文德又道:“我要在四川站稳脚跟,岂能让他人压我头上?王坚在朝中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不足忧虑,只是李继先与他来往甚密,需多加谨慎。李继先虽非朝臣,然而却与许多重臣结交,不能不提防他。”
刘整道:“大人说的是。”
吕文德随即命刘整领兵,分路占领失地,不几日便将巴山以南的数十州靖平。
王坚等人迟迟等不来重庆的命令,便让张珏前去打探,张珏一打听才知道吕文德已经派人收复了失地,于是气愤地回来禀报道:“王将军,真想不到那吕文德竟是个小人。”
王坚奇道:“张将军何出此言?”
张珏道:“你们不知,吕文德看了咱们报的出兵请令后,竟瞒着我们独自派刘整领军占领各州,不声不响收复了失地。”
众人大惊。
继先道:“想那吕文德颇有谋略,也是战功赫赫之人,不过我早已听说他并非真君子,他在襄阳暗中培植势力,又在朝中与贾似道暗通,只是念在军情紧迫别无人选的份上我才在皇上面前推荐他,陪他一起入川,若不然我也是不肯与他为伍的。想不到他还是个嫉贤妒能之人!”
徐朝忠道:“定是他嫉恨王将军和咱们杀了蒙哥击退敌军得了大功才这么做的,他不想让功劳都被咱们占了。”
满溪春气道:“若不是咱们退了敌军,他岂能顺利收复各州?这份功劳本来就是王将军和合州军民的,吕文德不过是想捡个便宜。”
王坚本来也恼火,对吕文德的做法不齿,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他必须要保四川团结,于是安慰众人道:“诸位不要再妄加猜测了,或许吕大人有他的用意,总之退了大敌收复失地就行,何必非要争是谁的功劳?若要真是论功,这份功劳该是全川守军和百姓的。”
继先道:“王大哥心胸坦荡,一心为公,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你以后一定要防着吕文德。”
王坚深以为意。
外面来报,说有四人请求进城,正在城门外等候,王坚道:“是重庆派来的吗?”
报者道:“不知道,来者是两男两女,说要找李继先。”
继先奇道:“找我?会是谁?”
王坚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那四人便来到府门外,隔门听到一个粗声,“好个险峻的城池,怪不得蒙古军打不进来,就是天兵天将也难攻下此城。”
又听另一个清脆的女声道:“这就是州府衙门吧?我继先兄弟在哪里?”
继先惊喜道:“冷大哥!大嫂!”慌忙迎了出去,“大哥!大嫂!你们怎么……”刚跑出门说了半句,迎面却撞上了海心,继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心?”
海心喜得一把抱上来,“继先哥,可找到你了。”
二人放佛隔世未见,紧紧抱在一起。
这时,众人都走了出来,继先道:“海心,你和大哥大嫂怎么来了?路上多危险,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楚玉痕笑道:“你来重庆也不告诉我和你大哥一声,要不是海心告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呢。我和你大哥一路保护她呢,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继先向越州二贤道:“多谢大哥大嫂!继先来时匆忙,没有告诉你们。”转眼一看杜长春也来了,便道:“杜公子怎么也来了?”
冷观堂拍拍杜长春的肩笑道:“这小子听说来打蒙古人,非要一起过来。”
杜长春道:“长春虽能力有限,愿为大宋效绵薄之力。”
王坚问继先:“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吧?”
继先道:“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二位是越州二贤冷观堂和楚玉痕,这位是杜长春,这位便是我的……便是我的意中人杨海心。”继先说这话时尚不好意思。
王坚忙道:“各位远道而来相助,王某感激不尽,府里请!”
满溪春与海心偷偷说笑道:“别人来打仗,你来做什么?嘿嘿!是想他了吧?”满溪春从背后指着继先偷笑。
海心面色羞红,“满姐姐真讨厌,人家刚来你就取笑我,以后不与你说话了。”
继先已然听到二人所言,却假装不知,心里暗自开心。
众人就坐后,冷观堂道:“我们听说蒙古犯我大宋,本欲前来相助,不巧来迟了,恶狼已去,我等白跑了一趟。”
王坚道:“诸位忠勇之心大慰全川军民士气,不算白跑,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我们的庆功酒宴,哈哈哈哈!”
继先笑道:“你们赶了多日的路,定然困乏,咱们就一起痛快喝上几杯。”然后拉着海心的手,关怀备至道:“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累坏了吧?你看,消瘦了许多。”
海心拿回手,悄悄道:“瞧你,大家都在说正事,你又打这茬子闲话!这么多人,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继先傻傻一笑,众人也窃笑。
继先问冷观堂:“你们可否见了吕文德大人?”
冷观堂道:“我正要说此事呢。昨日我们到了重庆后,向吕大人说要来合州,但吕大人似乎不想让我们见你,这就不知为何了。”
继先又问道:“你们都跟吕大人说什么了?”
冷观堂道:“依我对吕大人的观察,他是个心机颇深的人,我并不了解他,因此未敢与他说太多,直只说是来助王将军打蒙古军的。哪知长春这孩子不小心把事情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