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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从那天之后,重新投入了艰苦的集训当中。他心无旁骛地备战今年最后一场国际大赛:三星杯。谢榆直言不讳地将魏柯的点评传达给他:犹豫,攻守被动,子效低下。王旭谦虚地接受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王旭的个性就是温柔。他待人接物和和气气,做朋友会让人很舒服。但是在赛场上,温柔反倒成了他的致命伤:见好就收,缺乏胜负心。若是落于下风,倒还有争棋的斗志,在上手局,却很快就会陷入“不知道怎么下”的状况。相比于谢榆的缺乏经验,王旭的上手失态全然是心态上的优柔寡断。

然而王旭现在被逼到了绝境:如若他再不争,他的事业就会一蹶不振,他也会失去简小凡的尊重。

在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前,王旭燃起了熊熊的斗志,行子也变得积极主动。邹扬和谢榆都能感受到他的好战之心,不禁为他松了口气。王旭作为棋坛曾经的领军人物,只要可以调节好自己的心态,“决赛怪圈”就能不攻自破吧。

那天韩剑和罗爽从食堂回来,路过研究室,正见到“魏柯”、王旭、邹扬三人凑在一起讲棋。

“关系真好呐!”韩剑抱着后脑勺道。

“是为了接下去的围甲作集训吗?”罗爽猜测着他们的意图。

“诶,围甲?!下一轮我们的对手就是他们了吧?原本还以为能赢得很轻易呢!”韩剑是苏泊尔杭州队的二将,下一轮他将对阵王旭。王旭前段日子的状态差得要命,但是现在看来,倒是斗志昂扬。

“王旭不是要退役了吗?”罗爽奇怪道。

“对啊,他是在辅导邹扬、提前适应教练岗吧。”韩剑想当然。

“那魏柯是怎么回事?”罗爽想到那日在楼梯拐角撞上“魏柯”、“魏柯”问他陈院长的办公室在哪儿,不禁觉得蹊跷。

“魏仙手最近开朗好多,他从前都不和人说话,更不要说指导别人了——我要过去蹭点仙气!”韩剑摩拳擦掌地凑上去,罗爽考虑再三,亦是跟上。

韩剑一看盘面,立刻嚷嚷开了:“这是你们俩下的吗?”看看邹扬,又看看王旭。

“是啊。”两人微笑道。

“厉害啊王哥!你什么时候变成’力战派’了?!”

王旭的棋风偏柔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的巅峰时期,曾是“软打”派的代表。而韩剑眼前的盘面上,白子步步紧逼,这可不是王旭春风化雨的风格。

“背水一战,当然要打得刚猛一些。”王旭自信满满地回道。

“王师兄还想冲一冲三星杯?”罗爽发问。

“是啊。”

“不是打算退役转教练岗的吗?”

“暂时回绝了。”

罗爽双眼一眯,那双标志性的黄眼中流露出精明的光彩。王旭虽然年事已高,但如果他重新崛起,实力绝不容小觑,将给自己带来不小的竞争压力。往近里说,三星杯王旭进入四强,就会在1/2决赛中与自己对垒。往大里说,任何一个中国棋手,都是他的竞争者,多一个人,他就少分得一些轮转资格。

罗爽开始计算:如果要使王旭彻底退出棋坛,必须让他在本赛季的最后一个世界级大赛三星杯中失利。然而王旭是老牌天王,不是真正的决赛,打败他谈何容易?必须给他足够大的压力,他才有可能心态失衡。

如何让他背水一战?

啊……有了。虽然因为不明原因,王旭变得一心求胜,连棋风都转向了力战派。但彻底改变行棋风格,是要经过极其痛苦的蜕变的吧?就算外表表现得坚强无比,内心也在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适应全新的打法。只有在正式比赛试水并且获胜,才能给他足够的信心。

正式比赛……

王旭在三星杯八强赛前的唯一一场正式比赛,是对阵韩剑的围甲第25轮。

不能让他重新崛起,就不能让他赢下围甲!

“那么只要在现在狙击王旭,彻底打碎他的信心;再在围甲第25轮开赛前给他一定的压力,王旭就会败给韩剑。围甲失利会导致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然后在三星杯连续发挥失常,从此退出棋坛。”一分钟之内,罗爽在头脑中计算出了最优策略,并预料到了一个月后将会发生的事。

他在王旭面前坐下:“王师兄,我来陪你走一盘吧,试试你的新风格。”罗爽这么说着,薄削的唇角上扬,是刀锋的弧度。

“看来王师兄不太适合强攻。”

一个半小时后,罗爽对着王旭这样惋惜道。王旭眉头紧蹙,沉默不语。他和罗爽算是师出同门,私底下关系不错,经常纹枰对弈。但这一回他输的目数,前所未有。

“王师兄跟我们差了一辈,讲究棋形正、布局稳健,这种打法现在已经很落后了。因为我们这一辈的年轻棋手,下棋主要靠计算。18岁与30岁,计算能力不可同日而语,力战的话,王师兄当然吃亏。”

“喂,罗爽,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韩剑嚷嚷。

罗爽赶紧摆摆手:“对不起。”

韩剑没办法地挠了挠头:“王哥,你不要生气,他不太会说话。”

“……没关系。”王旭勉强笑道。

“走了走了走了!”韩剑招呼罗爽离开了研究室,老远还能听见他大声数落罗爽。

“还下吗?”邹扬担心地问。

“下。”王旭强打起精神,“即使我落伍了,也不能倒下。”

之后的两盘里,谢榆都可以感觉到王旭心神不宁。等王旭拉着邹扬来第三盘的时候,谢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已经一点了。你需要休息。”

“一点了啊!”王旭恍然大悟,“对不起,留你们到这么晚,我先回宿舍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整个人像是在踩棉花,连谢榆一直没有松手都没有觉察到。

谢榆将他猛地拉倒在座位上:“王哥,你真的觉得自己计算力不行吗?”

王旭低头敛目,并不言语。

果然不出他所料,罗爽的话刺痛了王旭的心事。王旭虽然一心想赢,但也因此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他有争胜的决心,但他的能力呢?他的能力是否可以支撑他获得最后的桂冠?!这么多年没能夺冠,不仅仅是运气、心态的缘故,他的实力也确实……不太够看吧?

“没有人的实力是绝对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即使是我,也做不到。这世上没有乐胜之棋。”谢榆把魏柯那天晚上告诉他的道理转达给王旭,“作为职业棋手的我们,每个人都各有长短。王哥,你的棋感和大局观非常棒,局部处理细腻缠人;罗爽则具有极致的攻击性,擅长发觉和利用敌人的软肋,因此被人称作’毒牙’。他本来就是一个强攻手,你和他对杀,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就算是输了,也不代表你的实力不如他。只能说你在充当激烈攻杀的挑起者时,没有足够的经验,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太习惯于简洁明了的棋形,跳出你的舒适区,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谢榆复盘王旭与罗爽的棋局,指着11-七道:“这里你舍弃防守,而是选择进攻,并不是最好的策略。王哥,你是需要好战,但不是蛮勇。”

“不错。”王旭凝视着棋盘,眼中的彷徨渐渐消散。

“你应该在自己的风格上作一些微调,而不是全盘舍弃原有的打法。至于主动引战,你需要一个力战型棋手的指导。”谢榆微微一笑,“这样的人,我刚好认识一个——不过,你们得给我他家地址。”

当谢榆循着地址找到程延清家的时候,不禁在心底里为魏柯叫冤。魏柯连续三年被评选为“年度最吸金棋手”,然而他也就在三环买了套高层公寓而已。可程延清呢?他住四合院啊!

门口还站着俩勤务员。

这已经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了,这是根正苗红啊根正苗红!

程延清的爷爷是陈恭熹的老师;他大伯父巅峰时期,则是和聂、马可以相提并论的国手;如今传到他,已经是第三代了。谢榆一进他家的门,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气息:绿白两色的墙、红木家具、蕾丝桌布、挂历、字画……跟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完全不一样。还有那一整个橱窗的棋扇,每一把都出自名家之手,背后有几段可歌可泣的棋战,题字报出去在棋坛上鼎鼎有名,充分说明了程延清的家学渊源。

当程延清那个经常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献唱的妈在谢榆面前落座时,谢榆屏住了呼吸:这真的是他妈而不是他姐吗?李法天都比她要老气!

“你就是魏柯是吧?我们家延清经常提起你。”程夫人殷勤地招待他,“——来,吃点水果。”

“他人在吗?”

“啊……他有事儿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你急吗?不急的话陪阿姨聊聊天。”

谢榆差点抬起屁股就跑。不为什么,就因为程夫人打量他的眼神太古怪了。

“我们家延清经常提起你。”程夫人第二次说这话,笑得委婉又无奈,“他小时候,我跟他爸爸都忙,他被他爷爷、大伯父领大,耳濡目染的,就爱上了下围棋。他爷爷桃李满天下,家里来来去去,都是些成了名的棋手,再不济也是国家队的;机关大院的孩子又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成天扎在棋盘前,他就没什么同龄朋友。加上棋界的人又捧着他,性格就变得骄傲又孤僻。考上职业棋手以后,同行他都看不上眼,能凑对的都是比他大一辈儿的,直到现在还这样。你能跟他多来往,我和他爸爸还挺高兴的。”

这么幼稚?谢榆在心底里吐槽。都23岁了,朋友来家里母亲还要高兴一下并且疯狂从旁助攻,程延清的人品果然很有问题。他还处于青春期吧?

“他最近比赛不太顺利,每天闷在家里谁也不理,我们挺担心的。你来正好,可以帮阿姨劝劝他——他跟我们一天都说不上三句话 。要是跟他提’比赛’二字,就要冲我们发火。”程夫人说起来都是泪,养个儿子还没养只尖叫鸡来得热闹。

“他这就是叛逆。”谢榆一针见血,“我十五岁的时候也这样。”

程夫人用充满母性的眼神慈爱地望着他:“你真懂事。”

谢榆:“……”

“我怎么听见里面好像有动静啊?”谢榆探出脑袋看着后院。

“哦可能是保姆在做宵夜吧,别急别急,阿姨还有点事儿想问问你。”程夫人殷勤地替他倒了杯茶,眼神闪烁。

谢榆又爬满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程夫人好像故意留着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延清都是国家队的,经常一起外出打比赛,你知不知道……延清他有没有谈恋爱啊?”

谢榆喷出一口茶水:“这个我不太清楚。”

“哦……”程夫人瞅他两眼,“前一段时间,他突然闹着要搬出去住。我就着急啊,这是不是和哪个女孩子同居了?我寻思着这不对,男孩子虽然不吃亏,但要付责任的,把他叫回家里来。结果吃饭的时候他天天捧着个手机聊天,让他给我们看看,他还要发火,我还以为他谈恋爱了呢。”

谢榆又喷出一口茶水。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谢榆还要以为这是个青春期早恋故事呢……

程夫人目光如炬,嗅到了一丝异常。这个“魏柯”,为什么她仅仅是描述延清的症状,他就如此失态,果然他就是始作俑者吗?

“……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停赛训练,老程他觉得我那集训不错,也一道了,我们就住在道场。他要外出比赛嘛,我们就时常在手机上下棋。”谢榆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在心底里痛骂自己: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哦,原来是你。”程夫人含蓄地笑笑,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小魏,你找女朋友了没?”

“我……我才十七。”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

谢榆笑不出来。

程夫人也笑不出来。

谢榆算是听出来了,程夫人扭扭捏捏到底在旁敲侧击些什么了……

“阿姨啊,我们并不是那个……”话音刚落,程延清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跑来喝水。

见沙发上坐着谢榆,他先是一愣,随后暴跳如雷:“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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