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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檀从景寿宫出来时, 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宫外的寒风呼呼吹来,令她耳朵泛疼。这疼意让秦檀迟钝地意识到, 自己已活着走出了景寿宫。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撩一下微乱的额发, 渐渐平复紧绷的心绪。

方才的她,是真的与死亡近在咫尺。

这深宫从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些撞破宫闱密室的人,大多都会落个死不见尸的下场。她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大地超乎了预料。

没想到, 谢均竟然是用那种法子脱了险!

“檀儿。”

就在此时,谢均的唤声从她身后传来,音色甚是温柔。若旁人不清楚他二人的关系, 还道是一对恩爱眷侣。

秦檀理了理襟袖,道:“相爷,既然出了景寿宫,就不必这样喊了。”

谢均眸光微动, 唇角泛起轻暖笑容:“太子多疑,但凡有任何一个破绽让他起了疑心,你的命就别想保住了。为此,只要近得太子身旁,我便得喊你一声‘檀儿’。”

秦檀只要听到那句“檀儿”,便觉得有些别扭。除了母亲, 还未有人这么亲密地呼唤过她。——不, 贺桢似乎也是这样唤过她的, 但贺桢这样喊,秦檀只会觉得倒胃口和不耐烦,巴不得贺桢赶紧走远点儿。

“相爷用那等说辞来对付太子,若是太子告诉了旁人,这岂不是坏了相爷的名声?”秦檀问,“我可不想做一个千古罪人。”

谢均闻言,很是淡然:“太子殿下不会说与旁人,这点你大可放心。”

“相爷怎么知道……”秦檀微疑,“太子殿下可不像是那么良善的人。”

谢均拿她这副追根问底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微叹了声,道:“我说不会,便是不会。”

顿了顿,他又道:“这副耳坠,你戴上吧,免得再让人说你藐视规矩,不敬皇家。谢荣辛辛苦苦才寻来的宝贝,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谢均掏出那对被手帕包着的耳坠,递给秦檀,“至于这张手帕,我就收下了。”

秦檀闻言,不知为何,脖颈上一阵沸然热烫。她敢肯定,她的脖颈一定泛起了红色。

——那可是!可是她的私物!是她绣了自己闺名的手帕!与别的手帕不一样!

谢均拿这手帕来对付一回太子也就罢了,可他现在竟然不肯归还手帕,要把这手帕带回家去!

这是什么道理!

“相爷,这怕是不好吧?手帕这等女子私物,您还是不要放在身边为好。”秦檀咬着唇,伸出手来,朝谢均讨要东西,“我拿回去吧。”

谢均神色温文,眉目里有淡淡的笑意:“方才我说了,太子多疑,我们不可露出破绽来。若是下回太子讨要这手帕,我拿不出来,那就不妙了。”

一句话,就把秦檀噎了回去。

“就说我不高兴,讨要回去,也不成么……”她小声说着。

秦檀咬咬牙,垂下了手,露出一副微悻的神态。不一会儿,还不忘凶恶地瞪一眼谢均,低声道:“真是让相爷白占便宜了。这手帕绣起来也是很费工夫的。”

她正咬牙切齿着,倏然觉得鼻尖上一凉。旋即,便有细细茫茫的白点子,轻而缓地落在她的面颊上,湿凉凉的。秦檀一抬头,却见得灰暗的天空里,不知何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雪了……”秦檀张望着天空,喃喃道,“老天爷是给陛下送行呢。”

谢均不答,负着手,望着秦檀。女子乌黑的发髻上盛了些许的雪花,鬓花上也绽开了几点白;她颈边的绒毛贴着瘦削的下巴尖儿,被风吹着乱舞,乌黑的眼仁有些湿漉,也不知是被雪雾所染,还是天生如此。

“……早些出宫吧。”谢均终于道,“今日的宫中,一定忙碌非凡。你也要回去换白装,跟着你夫君一道为陛下哭丧。”

秦檀点头。

她方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地短促叫了一声,微微懊恼道:“白来宫中这一趟了!本是想和离的,事儿都大成了,陛下都说要吩咐燕王去操持这事儿了,却偏偏……偏偏出了这档子事!”

她这懊恼的神情,生动鲜明极了,有了分小女儿的可爱。

谢均摇了摇头,道:“檀儿,能保住一条命便不错了,和离的事,下次再说罢。”

秦檀慢吞吞把谢均给的耳坠戴上,露出副不快神情。待戴好了那副耳坠,她向谢均告了退,这才出宫去。

贺桢已在家中等了秦檀许久了。

陛下驾崩的消息,已传到了贺府这里来。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让阖府的人连忙换上了缟衣,屋檐门庭俱换上了大丧的白色。

见到秦檀回来,贺桢迎上去,问道:“你可见到陛下了?”

他怕秦檀已得了和离的旨意,准备收拾嫁妆行李回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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