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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丑。”温柔的声音倦倦地在叶笙脑海里响起。
叶笙恍惚间回到了叶家，站在自己破落小院的门口，院子里娘亲躺在摇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方薄毯，毯子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被洗得发白，有些地方磨损了，冒着线头。
可记忆中这方薄毯很温暖，带着娘亲身上的味道，缱绻地带着春日阳光的暖香。
“小阿丑，今天的阳光很好，晒着舒服，你快来，陪娘亲一起。”
叶笙踏进院子，正要走到娘亲身边，一个模样小小的女孩子从墙角的苗圃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盆桑葚，用水洗过了，盆子外壁正滴水下来。
这女孩子正是叶笙十岁时候的样子。
“娘亲吃。”
小叶笙站在摇椅旁，拿了一颗桑葚喂给娘亲，叶笙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们。
阳光有些晃眼，娘亲半眯着眼眸，她的瞳孔是深蓝色的，浓郁到极致的蓝，只有在阳光下才能让人看到清澈的浅蓝，是阳光下大海的颜色，可叶笙的瞳孔是漆黑的，是繁星璀璨的夜空。
“我们阿丑生得真好看，一点都不丑。”娘亲直不起身子，只能用手臂圈着小叶笙，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叶笙的长发，“娘亲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模样，一定、一定很好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儿了。”
小叶笙不明白娘亲在说什么，以至于娘亲的眼里有了水光，她伸手去摸娘亲的眼睛，泪水突然就湿了她的手指。
“娘亲不哭。”
“可是娘亲舍不得你。”
桑葚明明很甜，可娘亲心里却苦得厉害。
“我的小阿丑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可娘亲不得不离开了。娘亲从来没有惧怕过死亡，娘亲只怕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该如何生活……”
叶笙安静地湿了眼眶，阳光照在身上也有了温度。
“你出生以后，这院子就长满了植物。”娘亲指了指院子里的花圃，手有些发抖，“你看，最多的是这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总之开满了整个院子，自打这花盛开后，娘亲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所以啊，娘亲常常想，这满院子的花草都是我的阿丑带给我的礼物。”
叶笙转过身去看满院子的花，细细碎碎的花，在夜里盛开，在黄昏落叶，像是星辰坠落人间，挂在纤细的枝叶上，闪烁着紫蓝、橘红的光，这花香微冷，疏离又热烈。
“每当娘亲看到这些花，都会想起你的眼睛。就连菀妃娘娘也说，你有一双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清澈干净得不像人世所有。”
“娘亲好看。”小叶笙笑着，抓着一把桑葚塞进嘴里。
“所以，娘亲也想送小阿丑一件礼物。”
“好啊。”小叶笙笑了，伸手又抓了一颗桑葚，嘴唇已经成了淡淡的浅紫，“要礼物。”
叶笙低头的时候，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的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如果那时她知道什么是死亡，就一定不会这么喜笑颜开地讨要礼物，如果那时她就知道娘亲在和她告别……
“娘亲会变成这院子里的花草，变成你头顶的云、耳畔的风，若有一日，你离开家，那我就是你涉过的潮来潮去，是你行过的万里山河。娘亲很厉害对不对？”
小叶笙使劲地点头，眼睛弯弯，阳光温柔地刻画着她的眉眼。
“对，我的小阿丑要一直这样笑着，娘亲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守护你。”
小叶笙没心没肺地笑着，娘亲却红着眼眶，盛满了泪水。
“娘亲虽然害怕你一个人活得辛苦，可还是不想带着你一起离开。叶笙，你缺失的魂魄终有一天会回归的，菀妃娘娘曾说你会站在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但娘亲觉得，只要你欢喜，哪怕做一个花匠都好。”
叶笙走过去，跪在摇椅边上，伸手去碰娘亲的手，只抓了一把虚无，叶笙突然失声痛哭，春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流淌着，女孩微笑着摇晃着娘亲的手，可旁边的姑娘却泪如雨下。
“小阿丑，娘亲病得太厉害了，要睡了，会睡好久好久，也许不醒来了。”娘亲用力地抓着小叶笙的手，拼尽了所有力气，舍不得放开。
“娘亲睡，守着你，阿丑守着。”小叶笙扯了扯滑下去的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