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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场的欢呼声爆发出的那一刻, 柯裕森才意识到球进了,悄悄把视线移到球门那, 扑救失误的门将还趴在绿茵坪上, 也许在哭,迟迟没有起来。
千里迢迢来比赛,现在,他们被淘汰了。
这一场球赢得艰难,大家都精疲力尽, 没了平日打了鸡血一般的激情, 伴随着全场结束的长哨, 两方队员握手下场。
“陆嘉禾!”
身后有人唤他一声,陆嘉禾心不在焉回头,是南平大的队长。
南平大是近些年来稳步上升的一支队伍,他们进步很快,也许再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拥有与崇文抗衡的实力。尤其对方王牌前锋才大学二年级, 比陆嘉禾小。
“能和你交换球衣吗?”
陆嘉禾的球衣湿淋淋的, 自己都嫌弃,更别提还要穿上别人的球衣,抬头瞧了一眼对方期待的眼神, 想了想,还是把三两下把球衣脱下来, 递到对方手中。
“谢谢, ”那人眼睛亮了, “我看过崇文的很多比赛,教练当做教学录像给我们放,你很厉害。”
崇文的配合与进攻在高校间确实无人能望其项背。
陆嘉禾接过他的球衣,点头回,“你也是。”
他不撒谎,能说出这一句夸奖,证明对方前锋确实很有潜力,虽然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句礼貌的应答。
对方闻言,却话头一转,“其实我今天有点失望,崇文、还有你的实力,不应该仅止于此。”
“所以你是觉得自己输得不够惨?”陆嘉禾挑眉诧异。
那人摇摇头,笑嘻嘻套上球衣往后退了两步,“希望明年的赛场上还能再见到你,到时候别再这样心不在焉了,拿出所有的实力,和南平好好踢一场,看看谁输谁赢。”
陆嘉禾拎着球衣回到更衣室,强打着精神冲了个热水澡,鼻子有些塞,全无赢球的喜悦。
“陆哥,过来,队医给你开药。”柯裕森喊。
许多感冒药中含有兴奋剂成分,比赛期间,队医开的药物是最有保障的。
陆嘉禾从柜子里拿了手机,擦着头发坐下来听医嘱,没说完,门口又进来两人。
“LU。”
为首的是那大胡子的德国骨科医生,陆嘉禾刚刚跑动时腿上擦破点皮,大概是叫教练瞧见了。这队医是崇文重金聘请的,教练扣门,总觉得要物尽其用,甭管轻伤小伤都要劳驾他一番。
“我没事。”陆嘉禾摇头。
“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好得快。”他身边的助手已经蹲身下来检查,细致帮陆嘉禾冲洗。
酒精擦得伤口火辣,陆嘉禾才把手机屏幕按亮,又听那德国医生道,“上次你带到我那看韧带的姑娘,我说……”
陆嘉禾猛地抬头,眼眸漆黑,“您说她的伤势不再适应高强度的舞蹈练习,如果不能根治,建议转行。”
宋茵一直想知道那天医生讲了些什么,陆嘉禾自始至终守口如瓶,只反复叮嘱她少排练,多休养。一方面,他知道那对宋茵来说是怎样的打击,另一方面,西医总是把最坏的可能告诉病人,其实未必就有医生说得那么可怕。
那年车祸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有人断定他再站不起来了。
“咳……”一声清咳两声,“她现在——”
“是,她现在就住在您的医院里,您这是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了吗?”
“恩,她的磁共振片子,我同许多Hss的朋友一齐讨论过,虽然难度不小,但Hss是全美最顶尖的专科医院,他们确实已经有了些眉目。”
陆嘉禾想了片刻,把药盒里的药片倒出来,掏出笔在盒子上记下宋茵的信息,递到医生手中,“那便麻烦您费心了,手术的账单请发到我这里,我会付清所有的费用。”
想了想,陆嘉禾又意识到不妥。如果宋茵发现了,她肯定不会接受这些,想了想,又改了口,把账单分开,由他付三分之二。
柯裕森看得有些心酸,陆哥什么时候这样设身处地替人着想过,付出这么多,该是有多喜欢,偏偏对方还和他分手了……这事儿放在他身上,他也接受不了,大概会觉得连踢球都没意思了。
“陆哥……”他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正打算安慰两句,却见陆嘉禾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像是瞧清了什么,忽地拿包站起来。
腿上的擦伤还没包扎完,陆嘉禾低声朝那助手致歉,转身又叮嘱道,“二森,你跟教练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
“诶!陆哥,庆功宴你也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好好玩。”
收到宋茵短信的心情,大概就是从低谷飞到巅峰的感觉,虽然她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避免不了忐忑,但陆嘉禾一颗心总算是稍微踩到了实处。
他已经许多天没跟宋茵说过话了,远远看几眼,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想念她的声音,又想念她的眉眼。
来比赛时坐的是学校大巴,路面上堵,陆嘉禾这会儿只能乘地铁回去更快些。
上一次还是宋茵同他一起,这次却只剩他自己了。
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干,也许是因为感冒,地铁里阴得发冷,陆嘉禾单手背上包,拿出手机,拨了一遍宋茵的号码,如短信上所说,她的手机坏了,果然没通。
然而这次陆嘉禾抵达医院时,却扑了个空。
“好像是说到学校收拾东西吧……刚刚她爸爸来把人接走了。”护士小姐惋惜道,“你要是早来十分钟,说不定就能赶上来着。”
瞧着陆嘉禾一张俊脸说不出的失魂落魄,她又有些不忍,提醒道:“她下午还得挂针,那时候会回来的,不然你下午来?”
陆嘉禾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及。走出医院,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睛。
他不知道宋茵家里人的号码,也不知道她借了谁的手机给他发的信息。
陆嘉禾在路口随意拦辆车,催促完师傅便咳了几声,身上发冷,饥肠辘辘。
低头,又戳开了宋茵发来短信的手机号,仔细一看,陆嘉禾忽地发现,这号码从前给他打过电话,时间就在宋茵考核那一天。
也许是问老师或者同学借的?兴许那人还同她在一处?
陆嘉禾实在没忍住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他急于想要听到宋茵的声音,安抚心中那一点郁躁。
然而郁躁没能抚平,反而叫人火冒三丈。
陆嘉禾根本没想到,这号码居然是程格周的!想到那小白脸瞧向宋茵的眼神,他越发浑身哪里都不舒坦。
今早小白脸不仅来了医院,还极有可能陪着宋茵回了学校。
他听清声音不欲再多言,准备直接挂掉电话时,忽的又听程格周道:“宋茵学姐准备去留学了,顺便做手术,这事你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陆嘉禾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学校已经调出专业课录像送过去了,学姐还有权威专家的推荐函,入学不过是迟早的事。”
“关你什么事?”
陆嘉禾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反问,声音极冷,冻得人打哆嗦。
程格周却像是无所察觉一般轻轻笑起来,“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当是我多嘴了吧。”
像是单纯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偏偏陆嘉禾不知打哪里听出了一股微讽与嘲笑,隔着电话,叫人辨不清他的用意。
陆嘉禾觉得自己从前还是低估了程格周。这家伙心机很重,隐藏极深,他的腼腆和安静极有可能都是伪装的。
更叫人不安的是,他口里宋茵要去留学的消息。他没有必要拿一个随时可能被拆穿的消息骗他。
所以宋茵在短信里,要跟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出租车下了立交桥,几个路口过后便拐进焕南路,京舞到了,陆嘉禾却说不出哪里开始胆怯,心中惶惶然。
这种情绪很陌生,陌生到叫人害怕。
宋茵一连几天的疏远,没有得到回应的消息,还有在准备的留学。
也许她已经瞧清楚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准备离开了。
每次接宋茵放学、吃放,逃到这边陪她上课、看她排练,同她拥抱、亲吻……京州舞院的每一条路,陆嘉禾已经走得像崇文那样熟悉。
她的声音温暖柔顺、像在抚摸耳朵,很好听,她的吻像棉花糖,她坐在车上,抱着他的腰腹的时候,整个世界静谧下来。
直到在京舞的女生宿舍楼下站定,他忽然恍悟了自己在做什么。
找到宋茵,她就会告诉他留学的事情,然后跟他说分手。
陆嘉禾逃也似地转身要走,呼声就在这时候自身后传来。
“陆嘉禾?”
这声音不算陌生,是宋茵的室友。
卢佳思把宋茵收好的东西都装进行李箱,搬了两趟才搬完到楼下,才抬头便瞧见陆嘉禾的背影,扬声问了一句,“你是来找宋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