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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泽的傀儡也都很有趣, 打架时一个模样, 平时又是另一个模样。当初比试时被十七一招撂倒的小五便是如此。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十分年轻，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字‘人畜无害’了，可真到战斗时却冷着一张脸, 摒弃一切不该有情绪, 像是最合格的杀手。
小五与十七的关系倒是意外不错，今日柳泽出了庄，随行的是小四，故而十七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他在庄内是有自己房间的, 房间不大, 位置也十分偏僻, 不过十七倒是很满意，他本就喜静，这里清净又隐蔽, 确实是个不错的休憩之所。
小五大清早就摸到十七的房间里, 丝毫不客气地抄起桌案上的清茶就一饮而尽，饮罢还跟面团一样堆在桌面上, 语调懒散哀怨活像是个被糟蹋的黄花大闺女。
“阿逸诶——你不感觉特别无聊吗？”
“没有。”十七头也不回叠被子：“大清早来我这儿吵，怎么，主人不带你出去，你不开心了？”
炸了毛的十五闻言一拍桌子，高马尾甩了一脸, 道：“我怎么不开心？主人不在我想干嘛就干嘛，自在得不得了！”
“那就别哭丧着脸。”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孩子就是傲娇，十七懒得应付他，却也没赶他走，偶尔跟这孩子聊聊天也挺有趣，但想到小五其实是个被制造出来的杀人机器，他就由衷厌恶柳泽的一切。
“可是我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除了执行柳泽下达的各种任务，傀儡们的生活其实很单调，跟在柳泽身边还好，若是柳泽出了门，留在庄内的大家除了互相切磋，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了。
至于出门闲逛？傀儡们太乖，这点完全不再考虑范围之内。小五本身就十分跳脱，但没有了柳泽的命令他照样不会踏出庄门一步。
“过会儿去跟小七儿饮酒。”思索半晌，小五才咬着下唇艰难做了决定：“实在不成干脆睡上一天，也总比百无聊赖的强。”
“嗯，务必与小七不醉不归。”十七郑重叮嘱，然后摊开包袱皮开始叠衣服：“等我回来，希望你不会被罚哭。”
柳泽的控制欲，十七也只是见识了一点而已，据小一，也就是卓砚所说，更过分的事情柳泽也是做过的。他认为傀儡只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工具，但这个工具的原材料却是人，傀儡表面看起来也是人，除却心脏被一块石头代替，大脑被傀儡主人做了一点小手脚，加之身体与常人有些不同外，其他跟人类没有什么差别。
包括对疼痛反映，对欢愉的回应，还有对**的忠实。
十七没有再问卓砚经历了什么，他也没必要再问。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柳泽在傀儡们身上实施了大部分，傀儡因为自身原因不会起怨怼之心，不然柳泽早就被自己的手下砍死了。
在听卓砚用平静的语调说完他所知晓的有关柳泽的一切后，十七只觉得十分庆幸，他只是偶尔忍受一下柳泽的抽风和占有欲，其他的也没什么，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而卓砚在还未恢复记忆时，他觉得柳泽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没什么不妥，但恢复了记忆之后，他突然觉得，曾经柳泽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都让他恨不得将那个人大卸八块。
十七表示非常同情，如今这种境况，卓砚非但不能反抗，反而要将真实的想法藏得严严实实，还要对柳泽毕恭毕敬，简直虐到让人眼泪水儿都要出来了。
旁人有多苦痛，跟十七都没太大关系，他想要帮助卓砚搞死柳泽也是因为他自己想要重获自由——相当合算的买卖。
此番他要离庄，也是得了柳泽的命令，这人大抵又是看中了谁家的宝贝，对方似乎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故而才特地叮嘱十七要细细谋划。
十七暗骂这变态脑子有坑，但好歹因为这个命令他可以出去逛逛，干脆直接收拾行李准备出门，东西带的不多，几件衣服，路引，银钱，加上一匹马，也就足够了。
小五知道十七要离庄出去浪之后，哭唧唧抱着他大腿说舍不得，十七咋舌，决定一脚把小五踹开。
马是好马，可日行千里，这点柳泽却是毫不吝啬。十七背了剑，刚要从马厩中牵马出来，却被跑来的小姑娘牵住了衣角。
“小桃儿，放手。”
柳泽不在庄内，十七也就不冷着脸装作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轻叹出声，道：“今日你不是要去城郊赏梅吗？”
已是寒冬，小姑娘裹着毛茸茸的大氅，领口滚了银边儿，瞧起来十分华贵。半张脸都缩在毛领子里，小手冻得通红，却仍不肯松开。
十七的衣着倒是与往日不同，这次的任务目标身份特殊，故而他换了道袍，权当是干回老本行。他平日都身着黑衣，衬得人十分冷峻，杀气凛然，可换了白色道袍后却又一派仙风道骨，本是素色的长发这时披散在背上，有几缕落在面颊旁。小桃就这样看着十七的侧颜怔了神，久久没有回话。
“我要走了。”十七无奈，只得小心将袍角从这姑娘手中扯了回来，如此小桃方才回神，她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掌，却不敢抬头看十七一眼，她嚅嗫着开口，声音几近轻不可闻。
“柳大哥……我，我不想你走。”
十七在庄内，她可以天天看到十七，纵使只是远观，小姑娘也十分满足了。这会儿听说十七要离庄，她便独自一人悄悄跑了过来，看到十七前她本想只道别一声，可如今见了真人，不知如何她却说出了这种任性的话。
说完之后，小桃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不安地垂下了头，十七只得抬头拍了拍小姑娘的发顶，道：“别闹，我要为庄主做事的，不要任性。”
单纯且懵懂的爱恋比其他感情更能打动人心，但十七从不想给小桃一点希望，因为不可能拥有希望，而且这种毫无目的掺杂的感情，他也受不起。
“我……我是任性不假！”小姑娘闻言慌忙摆手，左顾右盼像是个受惊的花栗鼠：“可……我就是想见柳大哥一面，你这番离去，又不知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想见你。”
真是傻姑娘。
十七抬手，揉了把小姑娘的发顶，弯眸温声道：“我会没事的，你啊，还小呢。”
他不再言语，径自牵了马缓缓离去。而被他留在原地的小桃却瘪着嘴，强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我已经不小了。”她轻声开口，道：“真的不小了。”
她攥紧拳头，刚刚十七塞给她的纸条已经变成了皱巴巴一团，像垃圾一样。
***
十七骑马出了城，因刚下过大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鲜少有人外出。城中如此，城郊更是如此，天地浩渺，只有一人纵马前行，白发白衣，似是要融入这一片素白之中，官道上也铺了雪，人过之处，只留下几行马蹄印，不消片刻便被狂风带来的雪粒掩盖，便瞧不出此处来过人了。
他并不着急，甚至算得上悠闲。柳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他也乐得脱离那人在外多呆几日。这次的任务目标跟琅玉一样，虽然实力不高，但背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故而柳泽不敢直接下手，也只能迂回作战了。
以他的脚程，两日便会到目标所在的城中，他不惧寒暑，更无须在意其他，赶路自然很快。入夜只是歇在破庙里，生了火，伴着火光沉沉入睡。
没有柳泽的存在，十七睡得无比踏实，他不必去在乎什么时候柳泽会把他叫醒，也不用在那人面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心思，即使自己睡在荒郊野外，也一样自在得很。
然后他就被吵醒了。
孤身一人在外，他的警觉性自然是在的，即使是最深层次的睡眠，在听到不寻常的声音时，他仍是一瞬间便醒了过来。火堆早已熄灭，庙宇内显得冷清且空旷。从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十七揉了揉眼睛，却没起来，仍是倚在墙边半躺着，脖颈有些酸痛，但却无伤大雅，稍稍按压一下便能恢复正常。他现在在意的是来人到底是谁，听脚步声，至少有四五人，且都是高手，想必身份也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