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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宝库一共有三处,而三处的机关布局各不相同。
云善渊虽是跟着鲁妙子学了些许阵法, 但那时她仍在行军打仗, 并且需要要处理杨素手中的钱财往来, 没有时间一心钻研阵法之术。因此, 她只能说了解三处的机关布局, 还没有办法像鲁妙子那样建造出此般密库,好在此刻只需她将密库的东西取出来,而非重新开山凿窟。
既是为了让后来人取出钱财, 杨公宝库就有一条生路, 走对了生路则是畅通无阻, 不会遇到任何的机关列阵, 这条生路除了鲁妙子与杨素, 只有云善渊知道。在通过生路进入宝库之后,能够从内部打开一条通道, 以而方便运走宝库中的钱财。
然而,云善渊与花满楼来到宝库的中心地带, 两人就看到了冰封中的石之轩。石之轩的身侧就有一个木盒, 即便是隔着盒子,也能够感觉到里面散发出了一股非同寻常的邪肆力量, 那正是邪帝舍利。
石之轩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在见到云善渊之时, 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而他身外的冰层瞬间就融化开来了。
“小云,你还活着, 这是一个好消息。”
云善渊现在相信了石之轩是自困于宝库。因为石之轩想要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解决他心里出现的问题,所以他并没有轻易去吸取邪帝舍利的力量。只是就算自困多年,他身上的问题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处理。
“石壹,谢谢你曾为我做的。你的女儿石青璇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你一把,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石之轩闻言笑意更甚,云善渊提到了石青璇,他就想到了碧秀心,他们曾有过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只是他没能留住那样的幸福。
“小云,如果我一直都是石壹,就不会遇到祝玉妍,也不会让她恨我至深,更是不会连累你遭受了那一劫。我也不会遇到碧秀心,不会让她死在不死印法之下。”
石之轩似乎是心平气和地说了这句话。他自困于此处十多年,那些往事总是交替出现在脑海里。
他并非没有半丝后悔,可是假设从头再来,他依旧不会平庸地活着。在他进入魔门的那一天开始,就想要成为魔门第一人,甚至是摆弄天下朝局的第一人。所以他研习了补天阁与花间派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在出现心境之困时,只身潜入佛门,以而求悟出属于他自己的至高武学。
因此,他喜欢过祝玉妍却抵不过他的野心,他爱着碧秀心,可是他们的相恋并不单纯。正如他留下了不死印法,碧秀心希望破解不死印法,这像是一场魔门与慈航的相争,后来碧秀心死了,他的疯病更甚。
事到如今,有些事很难再用是非对错去说清,因为那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是简单纯粹的感情,那么可能注定它们无法有一个和美圆满的结局。
作为石壹的日子,反而是他一生之中最简单的时光,在大山之中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流鼻涕就流鼻涕。在成为了石之轩后发生的一切,他为自己的成就骄傲过,也未自己的所失而悲痛过,一度以为找到了平静圆满,可到头来仍旧无法斩除心魔。
今日,他见到了云善渊不得不自问,如果不再保留心中的感情,他是否就不会也不必再痛苦挣扎了?
“可惜,石之轩不是石壹,我回不去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我是石之轩。”
石之轩的脸上终是不见了笑容,他目光渐冷地看向了花满楼,只问了一句,“你姓花?”
花满楼感到了石之轩的敌意还有杀意,石之轩的情绪在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此极端的变化也证明了他的病没有好。“我是姓花。”
石之轩没有忘记他曾说过的戏言,云善渊喜欢花草,在听到花间派的名字时就觉得不错,他怕云善渊会爱花及花,说不定遇到了一个姓花的人就会嫁了出去。“看来我还要说一声恭喜了。”
“石之轩,你我的恩怨不必牵扯到第三人。”
云善渊没从石之轩的语气里听出半丝恭喜的意味。她也记得当年的戏言,只是爱花及花之事,什么是她所爱什么是她所及,这一点石之轩并不明白。
石之轩如今的状态很不稳定,她确实有帮他之意,但此事完全与花满楼无关。她应该拒绝让花满楼一起进入宝库,拒绝不了花满楼是她的错。
“第三人?他与你一起进来了,只怕他怎么都算不得旁人了。”
石之轩话音刚落就动了,他一掌就击碎了装着邪帝舍利的木盒,就见一股舍利精元开始涌向了他的体内。
时至今日,石之轩仍是无法轻易对云善渊动手,如同他几度涌出杀意企图破库而出除去石青璇不再为血脉牵绊,但他下不了杀手,也要逼迫自己不去吸取邪帝舍利因其入魔。如果眼下只来了云善渊一人,他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对于其他人,他就不必再顾忌许多,特别还是一个会拐走他妹妹的男人。
石之轩没有再犹豫地直接对花满楼出手了。
不死印法以‘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义理为根基,它所蕴含的是一种不生不死,生而至死,死而复生的虚无之境,而邪帝舍利更是提供于他一股庞大的能量,让他在瞬间就突破了几重境界。此后,世间怕是难有人再可以困住他。
花满楼听闻邪帝舍利在宝库之中,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多年之前,他曾与向雨田交手过数次,切身体会过邪帝舍利的力量。向雨田借以邪帝舍利修行道心种魔**,以道入魔,在道心布下魔种,这种武学奇诡绝伦,可以夺取天地造化。邪帝舍利既然是历代邪帝的武功精元,可见它的能量奇诡,充斥着狠绝凶厉之气。
当下,石之轩吸收了邪帝舍利,很难说他是否会因此入魔。
“小愈,此事你不必插手。”花满楼只说了这一句,就引着石之轩向宝库之外而去。
花满楼早就知道云善渊对石之轩下不了杀手,非但如此,更是希望能够帮助石之轩放下心魔,可是那并不容易,他不只从向雨田处领教过魔门武学,与慕清流等人也都交过手,知道魔门的武功有多诡异。
也正因为云善渊下不了杀手,在她遇到了得到邪帝舍利石之轩后,这两人的相斗难说会是什么结果。而今他就在云善渊的身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何况向雨田也曾说过,如有一日,他遇到了被留下的邪帝舍利,不如就将此物从人间毁去,免得后患无穷。
他们曾经设想过,如果想要毁去邪帝舍利,若非完全吸收了它的力量,则需以天地的浩然之气化解历代邪帝所注入的狠绝凶厉之气。两气相遇,使得一切凶恶诡奇归于自然平和之中。
云善渊真有些想要扶额,这两人当她是空气一样,已经非常默契地向宝库之外而去,是怕在这里过招会直接将宝库给毁了吗?是否还要称赞一句想得周到?
当云善渊也追到密库外的时后,她只晚了几步,外面已经彻底的风云骤变,从晴空朗朗变为了一片灰暗。整个空间中充斥着两股不同的气,暴戾狠绝的真气从石之轩身上不断肆意而出,邪帝舍利的精.气在不死印法之下,仿佛能够永不断绝一般。
花满楼面对石之轩的杀心,可他并非要除去石之轩,而是要将石之轩身上的那股魔气消除,使得石之轩可以在再不为心魔所困,得以在某一瞬间抓住契机顿然而悟。
救心比杀人要难,所以此刻并非是花香暗起散逸在风中,却能直观地感受到自然之气变化中所掀起的一阵阵兴衰沉浮,使得戾气在到达顶峰之际骤然化作了尘埃,在零落成泥后却变作了天地滋生万物的生气,覆盖了一切死绝之相。
在两气相缠相冲的周而复始、更迭交替之间,两人谁也不会先停手,直到邪帝舍利的精元耗尽,或者石之轩能够顿悟而罢手。
云善渊看着空中两人衣袍的翻飞,她也置身在这方气息非常混乱的空间里,面对眼前一切的变化冲突。可能过去了几个时辰,也可能过去了更久,她终是不想再继续空等下去。观棋不语许是真君子,但谁也没问过她的意思是不是想要观棋,而非不参与到下棋里。
‘嗖——’的一声,一枚木质的象棋棋子射入了两气对冲之间。
这枚棋子自是在瞬间就化作了风尘,但如此一刹那足以让石之轩看清棋子的模样,它的正面为‘将’,而背面是他曾亲手刻下的‘石’字。
“石之轩,死者死,生者生,你何必一直在不死不生之间徊不出,过去的可以在顷刻间消散于尘,悲喜爱恨也是如此。既然你不愿意先放下,那么我就先放下。”
云善渊的声音直击到了石之轩的心底,他知道这并非一般的声音,而是如同天魔**与不死印法的幻术一样,带着非同一般的力量击破了他心境的间隙处。
多年之后,人海茫茫,凭棋相认。
石壹曾经许下过这般诺言,但石壹没有能遵守诺言,石壹心中怎么可能不悔不恨。
石壹或是不得不死去,才能换以石之轩活着。
石之轩曾得花间派的武功而潇洒自若,石之轩曾习补天阁的武功而狠厉断情,石之轩又精研佛道奥义以成不死印法。
石之轩有过浅浅的喜欢却更有执着的野心,石之轩有过深深的爱恋但也抛却不了他的自傲。祝玉妍因他半生无乐,碧秀心因他命丧黄泉,他怎么可能不痛不悲。
诸多纠缠,纷纷扰扰,而今是该放下了,过去的爱恨纠葛,过去的荣辱相缠。
石之轩取出了珍藏的那枚棋子,他一直说石壹已经不在了,何尝不是割裂了自己与石壹之间的关联。今他不再需要留着这枚棋子,因为两者从来都是一个人,此方彼方,只有一心一人。
下一刻,石之轩平静地捏碎了这枚棋子,继而抛出了邪帝舍利。
花满楼微微浅笑,将一股延绵不断的天地之气注入邪帝舍利。
这时就看到舍利之中的两气吞噬着相融,在持续了相缠了很久之后,终是在空中爆裂开。邪帝舍利至此不复存在了。
杨公宝库外的山林之间,某种狂乱的气息消散了,只有一地的残叶枯枝能让人猜测刚才发生过什么。
石之轩静默地站了片刻,他本该有不少事情要说,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必再问了,因为以武观心,云善渊并没有选错人。他最终问到,“青璇还在幽林小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