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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蓝衫文士嘱咐那随从过来问话,张玄与崔六都觉不妙,呆会儿那人要问起张大风身份,若说是“秀才”,指不定那蓝衫文士要过来细看,若是瞧见张玄,把她与张大风一联系,定然能想到“秀才”其实是张大风改扮而成。
张玄心中紧张,面上装作等得无聊的样子,没正眼去看走过来的那名随从,只拿余光留意着那方向,脚下却看似漫不经心地朝旁边移了两步地。
恰在此时,有一队人匆匆上山,正是昨日前来提议招安的少年,今日他换了身靛青衫子,黛黑色束腰,更显得身姿矫健利落,神采奕奕,依然是没带什么装饰,只在腰间佩了把短刀,刀鞘口上带着铜虎头纹饰。
蓝衫文士转身行礼,那名随从也赶紧立定,向那少年行礼问安。
张玄瞧见此人就暗暗生恨,昨日上山他还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招安是两全其美之策,实际上却勾结古二,把爹爹作为牺牲交出去。古二是为了当官发财,此人年纪不大,自然不会为了官职,看他大概是胡修平的子侄亲戚,一定是为了替胡修平立功吧?
本来官匪势不两立,她从不觉得官兵来剿匪有什么不对,昨日他只带着两名随从就上山面对一整个山寨的人,那时她还有些佩服他的胆魄。
但今日诸事连连发生,形势急转直下,让她心中怨气难平。要剿匪也好擒贼也罢,正大光明地攻寨倒是说得过去,可他却虚言欺骗,背后搞鬼,为人实在是卑劣无耻,此人看着年纪不大,怎能如此奸诈恶毒?
张玄站在山道对面,盯着孟裴背影,心中把能想得起来的骂人词句都骂了一遍。
孟裴正向孟赟询问招安的进展,忽而就觉后脖子莫名一寒,鼻子发痒,连打两个喷嚏。
孟赟诧异道:“莫不是着凉了?”
“没事,我没着凉。”孟裴摇摇头,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尖,一早上都好好地,此时午后正是最暖和的时候,阳光下照着还有些热意,怎会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他回头向感觉到寒意的方向望去,一眼见到的都是满含敌意望着自己的山匪汉子,不由苦笑。昨日来向张大风提招安,保证他们全都安然无恙的是他,也难怪他们如此敌视他了。
胡修平为人可是相当的油滑世故,尽管表面上对他与孟赟的态度恭敬甚至可说是谄媚了,但一旦涉及决策与军令,胡修平自有他的考量与权衡,一步步都是为了让他头上的乌纱帽戴的更稳,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得更高。
大风寨在此地十多年了,胡修平主事一州,却从未下过大力气整顿清剿,自然是怕万一失败了损兵折将,没能立功反被当成冒进大过,贬迁还是小事,一个不好就此丢了乌纱帽,说不定还要入罪。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的越少错的越少,这便是胡修平奉行的官场金律。
但这回也是巧,恰逢巡按御史王大人巡视到金州地界。巡按御史不仅可对违法官吏进行弹劾,或是针对地方行政所存在的弊端进行上奏,更是由皇上赋予了直接审判当地官员之权。
对于御史王大人,胡修平自然殷勤接待,拿出全副精神应对,精心且妥帖地安排王大人察看自己治下的各个衙门,表现得勤于吏治,廉洁奉公,任人唯贤,爱民如子,力求让御史大人看到一个治理得井井有条,富足安定,民风祥和的金州府。
却不料就在王大人逗留期间,华凉县境内闹出一家十四口人被灭门的惨案,案子太大,当地县令很快将案子报了上来。王大人在了解案情时,得知此处还有山匪盘踞,大风寨竟然存在了十多年,当即拍案大怒。
胡修平叫苦不迭,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如今也不求官运亨通了,只求别丢官丢命。他承诺将功补罪,当即点将领兵,带着数百兵马,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鸭山剿匪。
孟裴与孟赟两兄弟遵父命跟着王大人巡视各州府,是为了增加历练,了解民生百态,得知要剿灭山匪,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胡修平虽然要招安大风寨,却又认为山匪所做承诺不可靠,即使答应招安,也多半是看敌我悬殊,借此使个缓兵之计,一旦官兵撤退,他们迟早还会聚起来为非作歹。因此胡修平认为一要利用内讧来涣散他们的军心,二要除掉贼首,让他们打散后不能再聚起来。
孟裴虽觉得胡修平担忧山匪出尔反尔不无道理,但这做法却实在卑鄙,更是让昨日出面议和的他背了个大黑锅,对此心中极为不满。
孟赟与窦先生也是一力赞成胡修平此策,恐怕这一计策,还有窦先生的“功劳”在里面。
孟裴昨日与孟赟为此吵过一架,然而这回剿匪的总帅是胡修平,他与孟赟身份再是如何,在这金州境内也是过客,并无任何政权军权,实际上管不了胡修平。
张玄眼见自己咒骂后,孟裴连打两个喷嚏,心中幸灾乐祸之余,顺便加祝他风寒加重成肺炎,最好发个几天高烧后一命呜呼。
她正骂得痛快,忽见他回头看过来,只怕被他瞧见,急忙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一名帮众的后面。
这时大风寨门口一阵骚动叫嚷,众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张玄却知道,那是李钤辖与古二发现了受伤的陈五,从而得知爹爹与四叔六叔被自己和小酒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