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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生气,扭头就走,顺着人流,往城坊中心去,李必一步不落紧跟着我。
他说:“太子有件要紧事,着我马上去办。”
我装作没听见,拐了个弯,有人、流从岔路口涌出来。
李必一直跟着我,我故意加快了步伐,能感觉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好几次险些摔倒。
他道:“圣人打算在长安筹建一个新的衙门,我需帮太子拿下这份差事。”
他说的我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长安那个地方,老实说,我有阴影,不太想回去。
城坊中心停放了一辆拔灯车,上面有舞姬起舞。
我曾见过很多长安有名的歌姬,上元佳节是歌舞姬登上拔灯车斗采的好时候。
但眼前的拔灯车车跟长安第一歌姬许合子的那辆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许合子那辆拔灯车是由三十八位能工巧匠耗时三年,特别打造,其中可以供她与七八位舞娘休息梳妆坐卧,能保障她在上元佳节连续唱十二时辰。
长安城坊街道极宽,最大处可供八匹马并驾齐驱,而许合子那辆车一出来,几乎占了整条街道,其气势可见一斑。
而眼前这辆车就比在乡间拉货的牛车大一些。
再者,上面跳舞的胡姬年纪大了,腰肢不软了,而且妆容潦草,衣衫素旧,若在长安待久了,这样的表演是入不了眼的。
大明宫中的胡姬都是优中选优,她们的眼睛如同波斯的瑟瑟石,她们的腰肢犹如江南的新柳,她们的舞姿堪比敦煌的飞天壁画。
长安的上元灯节,白天花车斗采,热闹非凡,夜晚满城灯火,红亮似海,十二时辰,长盛不衰。
或许是我强求了,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都是专供圣人及他宠爱的人,而不是长安以外的穷乡僻壤。
到了城中心,人流渐多,我走不快了,李必就慢慢地跟在我旁边,不再说话。
忽然,我的袖子好像被人拉了一下,我转身,李必道:“不是我。”
我与他同时低下头,发现一个老者蹲在土墙根下,端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朝我举起来。
老者道:“姑娘,家里受了灾荒。逃出来了,实在没活路了。给几个钱吧。”
李必在袖中摸索,我已经拿出一串钱,道:“知道你从不带钱。给。”
李必赧然一笑,把钱递给老者,温和道:“逃田者不法,乘今日城防松懈,快走吧。”
老者的眼睛蓦然瞪大,颤抖着手,想接又不敢接。
我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饼,道:“我们不是官府的人,别怕。”
那老者看看我,又看看李必,可能我还比较面善,他犹豫着拿着食物和钱,磕了两个头,仓惶逃走。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我问李必,“你怎么知道他是逃田户?”
“去年底,冀州大雨连绵一月,致水涝,河北道冀州府救济迟缓,流亡浮户者十有八九。”
“那又怎样?”
“他说话的口音,就是冀州口音。”
李必有理有据,我没屁话好说,继续往前走。
他道:“你肯跟我说话了?”
我白了他一眼,“办什么事这么晚,居然要我等到半夜?”
他笑了笑,道:“出了趟远门。”
“就一天?”我不信,“能办什么事,还出了趟远门?”
“十二个时辰能办很多事。”李必道:“我去定州了。”
定州?!
我停住脚步,“定州离这数百里,快马加鞭,日夜不睡,来回要五六个时辰,你去做什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写信或飞鸽传书?”
李必道:“事情很重要,书信太慢,飞鸽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我皱眉,退后两步,打量他清瘦的身板,突然身后窜出一队摇着风车的小孩,李必及时伸手将我拉倒墙根下。
他的手隔着袍纱传来温度,凉凉的,还微微发抖。我回味方才,李必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呆子,又在辟谷,饿了吧。
我知道若是这时让他去吃饭,李必定是不肯的,我想了想,道:“上次就是这样,说好了为我去嵩山送行,连李瑁那冤大头都来了,你却没来?”
李必明显愣住。
呵呵,显然他忘了,到现在都没记起来。
但我慈悲,这道士日后还是我的夫君,别长安那边签了婚事,这边他却倒下了。
那我就成了准寡妇,还得为他守节一年才能另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