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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章桐并没有见过李晓楠的父亲,但是从老人憔悴的眉宇之间,她一眼就辨认出了李晓楠的影子。
“李伯伯,我就是章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人的脸上勉强展露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所以也不耽误你。是这样的,我本来早就应该来找你了,但是自从楠楠出事后,我老伴儿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住院了,所以我一直脱不开身,直到现在才来见你。”
章桐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说什么才能安慰面前的老人,看着老人一脸的风尘仆仆,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楚:“李伯伯,大老远的赶来,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去吃点儿什么,我们可以坐下谈。”
老人慈祥地一笑:“没事的,闺女,这件事情了了,我就没有牵挂了。”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本棕色的笔记本,“我常听楠楠说起你,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闺女,我知道你是我家楠楠的好朋友,所以,我想你会愿意保留她的日记的。这是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的,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闺女,别忘了楠楠!”
章桐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她死劲儿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好了,给你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想楠楠也是希望你不要忘了她的。可怜的孩子……”老人长叹一声,冲着章桐歉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章桐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滋味儿。她轻轻地抚摸着棕色笔记本凹凸不平的封面,突然,一张相片在不经意之间从笔记本中飘落到了地面上。她弯腰捡起相片,刚想把它重新夹回到笔记本中,自己的视线却再也离不开相片上的那个女孩了,熟悉的笑容,飘逸的长发,仿佛自己伸手就能够触摸到——相片中的女孩正是李晓楠。
章桐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了相片上,渐渐地,李晓楠的笑容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不清了……
“啪!”一本棕色的笔记本被重重地放在了王亚楠的眼前。
“这是什么?”王亚楠一头雾水,伸手拿起了笔记本。
“这是李晓楠父亲一小时前特地给我送来的日记,是他在整理李晓楠的遗物时发现的,所以拿来给我了。”
“我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女儿和你曾经是同窗,也是好朋友,所以他才会来找你。”
章桐点点头:“没错,日记我已经看过了。我想对你的案子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的,所以我拿来给你。最后一篇日记是她出事前一晚上写的。”
王亚楠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章桐,半天没有说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哭过了!”
“她出事前的那天,我该接她的电话的。要是我接了那个电话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死!”章桐并没有正面回答王亚楠的问题,“亚楠,我真的很后悔!”说完这句话后,章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亚楠的办公室。
“王科长,有两个公安局刑警队的人来找你。”
王金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安局的来找我干什么?急诊科那个女医生被车撞死的案子不是已经说好了和医院没有关系了吗?他们还来找我干什么?”
秘书赶紧在电话中解释:“这我可不清楚,他们并没有说明来意。”
“就说我开会去了。”王金明有些懊恼。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口就出现了一男一女。
王金明心里一沉,赶紧挂上了电话,抬头仔细看过去:“你们找谁?”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这是我们的队长王亚楠。”年轻男子开口说道。
“我想我们见过面!”王亚楠说道,“王科长,你还记得吗?就在两个多月前。你应该不会贵人多忘事吧?”
王金明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忘。你们有事吗?”
“想请你配合我们做些调查取证工作,是有关你们医院两个多月前死于车祸的李晓楠医生的事故调查。”王亚楠慢条斯理地说。
王金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那是,我肯定会代表院方好好配合你们警方调查工作的。警察同志,快请进来坐!”
王亚楠和助手坐下后,王金明殷勤地递上了两杯水,然后在对面沙发上也坐了下来。
还没有开口,他先长叹一声,摇摇头,一脸的苦恼。
王亚楠和助手两人面面相觑:“王科长,怎么了,有难处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尽管是死于意外车祸,但是我们作为院方,还是感到很心痛的,很年轻的一个医生,很有前途的啊!工作也认真负责,肯吃苦!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王金明喃喃自语,突然他抬起头,紧接着话锋一转,“警察同志,王亚楠队长,不是说已经确定她是死于车祸了吗?你们刑警队怎么还要调查呢?人都已经火化了,骨灰也被家属领走了,最主要的是,我们医院已经给了足够多的抚恤金了,你们今天又一次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王亚楠吃惊于眼前这个矮个子男人的情感转变之快,几秒钟之前还是充满了同情与伤感,瞬间在言语用词中就充斥着警惕和抱怨。她想了想,决定开门见山:“王科长,我们是刑警队的,来这边找你,想必你也应该懂得其中的真正目的。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李晓楠医生是死于他杀的,我们已经对这个案子进行了正式立案调查!”
“李晓楠是他杀?这不可能!有谁会要害她呢?”王金明吃惊地问道。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王科长。”说着,王亚楠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立案通知书”,递给了王金明,“这里面的附页是查扣清单,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马上查扣你们急诊科在过去三个月里所有的急诊病历还有医生档案,同时,还请你立刻提供所有你们医院在过去三个月中所做的移植手术详细资料,包括器官来源证明。”
王金明都快要听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王科长,你有没有明白我所说的每一条要求?”
王金明赶紧点头:“明白,当然明白,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工作的。”
走出王金明的办公室,助手小丁一边把磁盘放到文件袋里,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王队长,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帮助你申请到这个案子的立案调查批准的呢?”
王亚楠叹了口气:“是死者李晓楠的一本日记,我昨晚才拿到的。她在里面记录下了所有的一切。这真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啊!虽然说还暂时没办法直接证明她的死亡是他人有意造成的,也就是他杀,但是也已经足够我们开始进行调查的了。”
“她日记中写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
“完了完了,警察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我该怎么办啊?警察迟早会抓住我们的把柄的!”王金明愁眉苦脸地瞪着电话机上闪个不停的消息灯,握着听筒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慌什么慌?没出息的东西!警察查不到你的头上的,最多是把汪松涛这个老家伙给咬死,他的胃口也太大了,迟早是个祸害,这样一来也省了我们不少心思。”
“要是把那个老头给抓起来,他会不会把我们咬出来?他的心黑着呢!那颗心脏就是他亲自下的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这是自作自受!坏事也做得够多的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不会把我们咬出来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再说了,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听了这句话,王金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你的意思是……”
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很不耐烦了:“你别管那么多了,知道得越少越好,明白吗?”
“明白!明白!”王金明不由得耷拉着脑袋,“可是,汪要是被除掉的话,以后心脏移植手术,我们又得重新找人了。”
“切!这世界上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只脚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啊。用钱砸就是了,我就不信有人不见钱眼开!”
撂下这句话后,电话被迅速挂断了,话筒中传来了单调的“嘟嘟”声。王金明一脸沮丧地放下听筒,轻轻舒了口气,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浑身是汗。他分不清这汗水究竟是热出来的还是刚才被吓出来的,反正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显得不再重要了,还是明哲保身要紧啊!本来这事情就不是人干的,迟早要遭报应的!
想到这儿,王金明伸手拉开了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个小抽屉,弯腰窸窸窣窣地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小小的银行卡。随着手指轻轻依次触摸银行卡表面那金色的凸起的字体,王金明的目光中顿时闪烁起了亮晶晶的东西,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他深知一直以来,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很小心的,除了他王金明以外,身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拥有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里面的钱已经足够让他在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了。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要是太贪心的话,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城市花园小区,整个天长市里设施最高档的小区,王亚楠只是听说过,还从没有真正走进去过。此刻,她正一脸恼怒地站在门口保安登记处,被迫耐心地等待所谓的保安队长的到来。或许是平时见惯了来来往往的有钱人,眼前这些身穿高档制服的保安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高贵心态,尽管王亚楠和副手王建已经出示了随身携带的警官证,却还是被礼貌地要求在这里耐心等待队长的亲自接见,理由是这里是高档小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特别是还要征求业主,也就是被访者的同意才可以。
“我们是随随便便的人吗?”王建终于忍无可忍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王亚楠瞪了他一眼:“算了,等吧,别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言下之意其实也很明白,没必要和这些保安为了一点儿小事情而纠缠不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保安队长晃晃悠悠地在保安登记处的大门口出现了,在得知王亚楠一行人的来意后,又花了十多分钟时间打电话征求了业主的同意,这才点头示意王亚楠和王建可以进去了。
虽然说在门口被无理刁难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一走进城市花园小区,王亚楠顿时被眼前结构典雅独特的建筑群深深吸引住了,那一栋栋高高的欧式住宅大楼隐藏在绿树之间,整洁的小区街面,与一墙之隔的嘈杂的大马路相比,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更加夸张的是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红外线摄像头装置,使得她不由得点头赞叹这里的安保措施真的是做到了家。
“怪不得别人说这里是天长市最有钱的人住的地方!”
听了这话,王亚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这也是有能力买得起器官来救命的人住的地方。”
根据病历上所登记的详细地址,郑俊雅的家就在C区十八栋A座六零一室,来到房门口,王亚楠刚要按门铃,大门意外地被打开了,出现在王亚楠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姣好的面容。由于化妆品的成功掩饰,所以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不容易马上就看出女孩那被刻意掩藏起来的苍白的肤色。
“你们是市公安局的吧,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快进来坐吧!”
“请问你是?”
“我叫郑俊雅。”年轻女孩落落大方的笑容让王亚楠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客厅里的家居摆设只能用“高档奢侈”四个字来形容,但是却很得体,一点儿都没有那种做生意突然发大财的暴发户的感觉。由此可以看出,郑俊雅的家人并不只是有钱那么简单。
客厅的一角站着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穿着干练,一脸的笑容。
“这位是?”
“我的保姆,我和我母亲两人在这儿居住,母亲忙生意,就由保姆照顾我的起居。”郑俊雅微微一笑,言辞之间变得非常无奈,“我现在上不了学,这一年都得休学了。连大门都出不去。”
“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有关你一个多月前所进行的那个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情,这一点,我在来之前的电话中就已经告诉你了。”王建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翻开后开始记录了起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手术的事情都是我母亲经手的,我真的是不太了解情况。警察同志,那时候我的身体很糟糕,经常神志不清而昏睡,医生为了维持我的生命,给我用了很多药。”
“这个情况我们了解,那,郑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别的什么?尤其是在你手术前后,关于供体提供者的情况。我们现在怀疑你的供体来源有问题。”
“请你们不要打扰我女儿!”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王亚楠和王建的身后响起。
郑俊雅惊讶地站起身,脱口而出:“妈妈,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来说话的正是郑俊雅的母亲郑女士,她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不用问,她肯定在那边站了很久了。
“你们走吧,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女儿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差,你们不要来打扰她了。”说着,郑女士快步向站在窗口的女儿郑俊雅走去。
“郑女士,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实您的女儿的心脏来源有可能涉嫌非法。我们希望您能放下一切思想包袱,和我们警方合作,还死者一个公道。”
一听这话,郑俊雅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她一个踉跄,赶紧伸手撑住了身边的墙壁。她回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母亲:“妈妈,真的吗?我的心脏?”
“别听他们胡说!”郑女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去投诉你们扰我女儿!”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警车穿梭在车流滚滚的马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王亚楠始终一言不发,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举措了,郑俊雅苍白的面容一次次地在自己的眼前出现,难道自己的这一步棋真的走错了?不管怎么说,郑俊雅都是无辜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会承受得了这个无情的打击吗?从郑俊雅母亲脸上的神情可以明白,她是完全知道真相的。王亚楠也很清楚,为了挽救自己孩子的生命,一个母亲会不惜一切代价!
“妈妈,你和我说实话,我的心脏是排队等来的,还是你花钱买来的?警察不会没有根据随随便便找上门的!”生平头一回,郑俊雅对母亲发起了火,“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为什么?你经常教育我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快说啊!你倒是说话啊!……”
郑女士双眉紧锁,半天没有吭声。
见母亲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郑俊雅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李局,我手头还有案子,为什么非得要我现在出差呢?”章桐站在李局办公桌前,言语之间有些勉强。今天一大早刚到局里上班,就接到了李局秘书派她出差去秀水县的通知。
“我知道,小章,但是这个案子很特殊,报案人声称她丈夫在秀水杀了人,并且在那儿抛尸,秀水县城的同事已经尽力了,你也知道秀水县地方小,尤其是法医设备和人员配备不足,你的经验是局里最丰富的了。这样吧,查出真正死因,快去快回,再说了来回的路程也不远,怎么样?就耽误一天的工夫而已。我叫小郑开车送你去。”
小郑是李局的司机,领导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章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我快去快回。”
直到风尘仆仆地赶到秀水县公安局的刑警队办公室,见到了报案人——一个憔悴的孕妇后,章桐才懊恼地意识到,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像李局说得那么简单。刑警队里也没有一具现成的尸体放在那边让她检查,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章法医,这就是报案人张淑兰女士,她向我们举报了一起杀人抛尸案,嫌疑人就是她丈夫。”秀水县的负责警官小郭接着说道,“她会带我们去抛尸现场寻找尸体的。我们因为地方小,没有专业的法医,所以,就只能劳烦你们天长那边派人来走这一趟了。”
章桐点点头:“没事,我们快走吧!现场不等人的!”她很清楚秀水县公安局的人之所以会相信眼前的报案人,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其一,报案人是孕妇,至少有八个月的身孕;其二,她能指认现场。
秀水县城虽然说紧邻天长市,但是因为群山环绕的地形特殊,对外交通相对比较落后。秀水郊外属于特殊的溶洞喀斯特地形,洞洞相连,洞里套洞,如果不是当地人的话,是很难熟悉里面的情况的。然而作为一名法医,章桐却深知这种独特的地形的另一个用处,那就是——抛尸!
汽车足足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行人才到达了目的地所在的山脚下,而真正的抛尸现场要翻过这一座陡峭的山头。由于报案人的身体不方便爬山,在讲明了具体位置后,秀水公安局的同事安排了人在下面车里照顾她。其余的人,则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紧跟着爬上了山。
此刻,天空阴沉了下来,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是郊区山里的特殊气候,每年的夏末秋初的雨季,这里几乎天天晌午的时候都会来上这么一阵子的大雨。大家都来不及穿上雨衣,整个人就被浇透了,章桐婉言拒绝了小郭要帮忙的好意,独自一人扛着勘察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众人向山上爬去。山路不同于柏油马路,一下雨,就会湿滑得要命,等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背后的一处不起眼的溶洞边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小时。
尽管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眼前溶洞的复杂程度却还是让章桐感到了一丝棘手。这样的洞,并不如表面所显示的这么简单。郭警官看了看身边的向导,向导点了点头,表示地址没有错,也就是说尸体就在里面,而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洞口很小,现场也只有身材娇小的章桐能够钻得进去。
章桐随即放下了肩头的工具箱,穿好防护服,这种洞里说不准随时随地就会蹿出一条不知名的蛇来,小心总是最好的预防措施。
“章法医,能行吗?”
“没问题,这种场面我见多了。”章桐微微一笑,紧接着在脑袋上绑上了照明灯,手里带上相机,还有一把铲子,最后在背上的防护服口袋里放进去一个黑色的运尸袋。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郭警官在一旁替她在腰间绑上一根粗粗的绳子。一会儿章桐下去后,所需要的一切就都要通过绳索来传递了。
洞口很窄,比章桐的肩膀宽度宽不了几公分,她要想顺利钻进去的话,就必须得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
章桐先趴在洞口,打开手电筒,向洞里面望去,光柱在洞底照出了一些杂乱的物品,甚至还有一些人类的废弃物,间或跑过两只不知名的小啮齿类动物,但是却并没有看到所谓的“人类尸骨”。不过,洞的一角被一块石头挡住了,在上面看不到,所以最好还是下洞里去看一看。
章桐手脚并用地爬着坐了起来,里外衣服早就湿透了,要不是穿着厚厚的防护服,铁定浑身上下都是泥浆。她戴上手套,侧过身子,面对着大家,然后一手紧紧地抓住绳索,一手抓住洞壁上偶尔凸出来的石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洞里钻了进去。
章桐几乎是挤过了狭窄的洞口,一进洞里,空间顿时大了起来。空气越来越潮湿,死亡的气味越来越浓,鼻子开始辨别出其他的东西,不是实实在在的气味,而是一些嗅觉上的暗示,让人联想到味、腐烂的橘子味,还有让人作呕的放久了的牛奶味。
又下了两三米的样子,就到了洞底。眼前一片漆黑,上面的光线根本就照不下来,章桐伸手打开了头顶的照明灯,让瞳孔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她的脚在坚实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洞里有人来过,这一点是很肯定的,因为洞角有人类排泄物的痕迹。
章桐紧紧咬住牙关,努力抑制急剧上升的肾上腺素。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幽闭恐惧的感觉,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没过多久,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顾洞里又臭又闷的味道,开始仔细搜寻了起来。结果是,除了一些杂物与动物尸体外,并没有发现人类尸骨。
章桐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难道是自己白忙活了一场?正在这时,眼前的一块石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在照明灯的光线下,石块明显与周围的石块格格不入,甚至于颜色也不一样。章桐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难道这就是一个书上所说的“洞中套洞”?想到这儿,她赶紧用力拽开了这块牢牢堵在洞壁上的石头,不顾防护服里热得大汗淋漓的身体,手忙脚乱地清理着洞壁上的土块。没多久,一个大约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章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朝外面那个洞口大叫了起来:“我又发现了一个洞!现在就进去看看!”洞口探出了一个脑袋,是小郭警官:“你小心点儿,我这就想办法找人下来帮你!”
“我知道了!”刚说完这句话,一回头之际,一条黑影在章桐面前飞快地滑过,凭直觉,那应该是条蛇,章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像这种溶洞里的岩壁蛇,条条都有剧毒。章桐真庆幸自己穿着厚厚的防护服。
因为腰间的绳子不够长,章桐就干脆解开了绳子,里面还有多深的洞,她不知道,照明灯看过去,里面一片黑糊糊的。估计还要往里面爬一段路才行。在仔细检查了身上的防护服和随身所带的一些工具后,她一咬牙,头一低,就钻进了这个第二层套洞里面。
空间很狭小,勉强够一个人爬过,大约爬了有十分钟,眼前竟然出现了第三个洞。章桐回头看了一眼,才明白这第二个洞其实只是一个过道而已。第三个洞比第一个洞更加狭窄,不过,在这里,有她找了很久的东西——死人的尸骨!那熟悉的令人恶心的臭味是章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看着这本来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别人发现的装着尸体的蛇皮袋,章桐重重地叹了口气,浑身就像虚脱了一样……
在用小型相机拍过几张现场相片后,章桐用力把蛇皮袋推回了第二层溶洞里。由于第二层洞的空间太狭小,她不能拽,就只能把装有尸体的蛇皮袋放在自己的前面,然后以半抱半推的姿势,把蛇皮袋给推回了第一层空间比较大的溶洞里。
在绳索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地把沉甸甸的蛇皮袋运回了地面。当章桐艰难地爬出洞口的时候,天空的暴雨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来到秀水县卫生院简陋的太平间,这里暂时被当做了验尸现场。当章桐打开蛇皮袋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具无头尸体。章桐随即打开随身所带来的勘察工具箱,开始认真查验起了面前残缺不全的尸体。
“郭警官,你来看,死者颈部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渗出的痕迹,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死者是在死后被人砍断了脑袋。伤口很平整,凶器应该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具。”章桐伸手指着死者的脖颈部,继续说道,“因为切口没有拖拉的痕迹,我建议你去查一下铡刀之类的用具。”
郭警官点点头,在随身笔记本上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死者是女性,浑身赤裸,显然,凶手拿走了所有的能够让我们确定死者身份的外部证据。根据死者皮肤以及肌肉组织来看,死者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我拿放大镜仔细地检查过死者的双手。
“你来看,死者的双手表面皮肤很粗糙,在左手手背上,文着一朵玫瑰花,而根据这文身的图案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高档的文身店绘制的,而是一般的街头小店。死者也涂着指甲,是那种深紫色的,指甲油已经有一点儿脱落的迹象,而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吸烟者的痕迹——也就是手指被熏黄了。
“死者的死因判断起来虽然有一定的难度,因为死者的头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但是,死者的浑身上下没有伤口,而断颈处,经过我刚才使用脱水酒精球擦拭,我发现了残留的半枚指纹。这种方法叫‘局部皮革样化’,一般来说,有些伤痕在死者死后不会马上显现出来,用这种方法,加快皮肤表面的干燥,这样伤痕即使再细小也躲不开了。而死者的指甲上经过清洗后也发现了窒息缺氧而引起的绀紫现象……”说到这儿,章桐摘下了医用橡胶手套,扔进了一边的医用垃圾回收箱,“我不排除死者是被掐死的,死后被分了尸。而综上所述,死者应该是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女性,有可能从事街头生意,有吸烟史,并且烟瘾很重。我所能得出的,就是这些了。那半枚指纹,我已经提取了下来,等你们抓到嫌疑人的时候,可以进行比对核实。”
“太谢谢你了,章法医,这么快就帮我们解决了难题。”郭警官合上笔记本后,由衷地说道,“我看时间也晚了,要不今晚就在我们秀水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天长?”
“不了,谢谢,我那边还有案子,以后有机会再来这边旅游吧!”章桐疲惫地一笑。
再一次走出秀水公安局大门时,已经快要天黑了,看着天边美丽的晚霞,章桐浑身的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正躲在车里打瞌睡的司机小郑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尴尬地说道:“章法医,这么快就解决问题了?”
章桐不由得苦笑:“快开车吧,我们还赶得及回去吃晚饭。天长那边还有案子没结,我不敢耽搁啊!”
当车子终于驶进天长市区时,章桐迫不及待地拨打了王亚楠的手机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亚楠,我今天临时出差去了秀水,那边手机信号不好,我刚回来,今天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王亚楠却一反常态破天荒地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章桐隐约之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赶紧追问道:“亚楠,你快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又发现了器官丢失的尸体?”
“不,那倒没有。”王亚楠似乎下定了决心,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嗓音却听上去异常嘶哑,“小桐,你不要难过,要挺住啊!”
章桐慌了:“亚楠,你别吓我,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是刘春晓……”
章桐的脑海里顿时嗡嗡作响:“刘春晓?他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他,他,自杀了!”王亚楠结结巴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