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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睿帆有限的童年记忆里,那个身份为“父亲”的人其实形象不是很差。
那个人感情还能投放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是一个优秀而尽职的丈夫、父亲,将宠爱尽可能地赋予给他们母子。
同样的,当他感情收回的时候,也无比决绝无情,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
莫睿帆依然记得他抱着自己拼装好的航空母舰模型兴冲冲地跑到客厅,看到父亲对着他挥挥手,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就离开家门的场景。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曾经怨过,但莫柔意给他的爱和教育弥补了遗憾,如今已经完全想开,不会把那人放在心上。
只是乍然听闻那个人时日无多,莫睿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过了好久,他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陆斯渊撩了一下酒红色的头发,“唔”了一声:“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咱妈。”
莫睿帆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依照两个妈妈的性格,应该早就放下了,但莫睿帆依然不想有任何外来要素打扰她们的甜蜜生活。
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那个人……身边有人吗?”
陆斯渊摇了摇头:“没有。”
莫睿帆有些疑惑。
“按照黑纱的调查结果,当初他和莫姨离婚之后,自己去做了结扎手术。”陆斯渊轻轻笑了一声,“后来他结过几次婚,都没有孩子,最后一次离婚是五年前。”
莫睿帆心情有些复杂:“那……”
“我打算去看看他。”陆斯渊戴上墨镜,声音平稳,“你呢?”
莫睿帆抿了抿唇,最后点点头:“我也去。”
好歹父子一场,虽然他已经不把那个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但也不至于乐意看他晚景凄凉。
……
两个人到了陆斯渊查到的医院。
比起莫睿帆,陆斯渊的国民度和酒红色的头发都太过显眼,只能不情愿地戴上了帽子和墨镜。
陆斯渊的助理替他们买了一束花,莫睿帆抱在手里,敲响了病房的门。
这家医院的癌症患者病房都是单人间,倒不用担心有其他病人认出他们。
推门进去,莫睿帆的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整个人怔了一下。
记忆中的那个人意气风发、哪怕离别时都神色坦然;如今这人躺在床上,头发剃光、脸色苍白、皱纹横生,看起来虚弱无力。
若非眉眼还有当年的痕迹,莫睿帆几乎认不出来是谁。
听到有人进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口,好像视力不好,过了一阵子才认出来。
莫睿帆儿时曾经幻想过多次他和“父亲”重逢时候的画面,想象过自己如何骄傲、挺胸抬头地走到那个人面前,告诉他就算没有他,他们母子依然过得十分快活,也想象过那个人如何懊悔、愧疚地挽回,却没想到真正重逢之后,那个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语气平缓,没有一丝多年重逢的激动,也没有一丝排斥和懊悔,好像门口的莫睿帆和陆斯渊两个人与平时进门的护士没有什么区别。
陆斯渊摘下帽子,撩了一下鬓角垂下的发丝,轻轻挑眉:“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们。”
床上的男人咳嗽了一声,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你们现在这么出名,我看电视经常能够看到。”
莫睿帆扫过病床前面那台电视机,沉默了片刻,把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你现在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有些没意义。
但他也不知道能问什么了。
“还好。”那人叹了口气,“早些年不注重身体,老来了受罪,你们可得注意。”
“没人照顾你?”
“有请护工,过一会就来了。”
“钱够用吗?”
“暂时还够,秦敏离婚的时候分了我不少治疗费。”
莫睿帆路上听陆斯渊说过,秦敏就是这个人最后一任妻子。
他凝视着男人与年龄不符、过于苍老的双眸,想在里面找出一丝一毫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有的情绪,然而却失败了。
孱弱的男人眉眼间很是喜悦,但这种喜悦仅仅只是因为有人来陪他说话,为他分担独处的寂寞,与眼前这两个年轻男人的身份并无半分关系。
他看懂了莫睿帆探究的眼神,脸上笑容转而有些抱歉:“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有多么客套,莫睿帆自然听得出来。
神奇的是,他反而心情放开了,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
他怎么能去苛求一个无法对别人保持长久感情的人在时隔二十年后产生愧疚或者不舍呢?
陆斯渊淡淡地道:“后续的治疗费我来承担。”
男人有些意外:“这也不必……”
“就当是你没有帮黑纱攻击睿帆的谢礼。”
莫睿帆怔了一下。
“那些人叫黑纱?”男人点了点头。疾病让他身体虚弱,没有多反驳,便默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