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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楚楚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可那脚步声不停,她迟钝的脑子蓦地反应过来,鬼的出行方式大多是飘着的,怎么也不会有脚步声。

她抿住干涩的唇角,将脖子往棉被中缩了缩,那脚步声愈来愈近,最后停在了她的榻前。

有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的覆在了她的面庞上,动作温柔的将她额间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沈楚楚微微一怔,鼻息间飘荡着熟悉的龙涎香味,这味道想让她认不出榻前的男人是谁,都有些难度。

深更半夜的,鬼鬼祟祟潜入冷宫中,这真不是司马致的作风。

正在她失神之际,他小心翼翼的褪下了黑皂靴,将外袍脱下之后,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榻。

许是因为景阳宫是冷宫的原因,历代进了景阳宫的宫嫔,基本上就再无翻身的可能性了,是以殿内的床榻仅仅足以容下一个人睡觉。

光是沈楚楚自己就占了大半张床榻,留给司马致的地方,实在是有限至极,他只能侧过身子躺下,活像是塞进冰箱空隙间的金枪鱼。

虽然杨海嘴上说的是没有红萝炭,但其实每当沈楚楚睡着后,碧月都会在殿内的火盆中偷偷点上红萝炭,以免沈楚楚睡觉时受寒,所以景阳宫此刻不算太冷。

司马致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腰间,他不动声色的缓缓朝着她身边挪去,直到把她整个人都镶嵌在自己怀中,这才算是停住了动作。

他蹭了蹭她柔软的长发,鼻间环绕的全然是她身上淡淡的胰子清香,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上,总算带上了一丝满足之色。

那民间的名医们,已然寻摸出了一些门道,他们说过不了多久,便可以配置出解药一试。

这些日子,她不在他身边时,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思念她。

只是几日见不到,他便觉得自己已然要发疯了,连带着处理朝政时,都忍不住变得暴虐起来。

若是她不在人世,那他根本就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昏迷不醒的几日里,他一刻未眠,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春蒐那一日,她削瘦的下颌上布满鲜血的那一幕。

他登位以来,勤勤恳恳,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从未像先帝一般贪图美色,更是从不滥杀无辜,事事三思而后行,一直努力成为受人爱戴的好皇帝。

但沈楚楚吐血昏迷之后,往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铜镜,再难恢复如初。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哪怕世人骂他是暴虐的昏君,他也要让她活下来。

春蒐那日姬旦带去的八百多兵,全让他当场屠戮干净,无一存活。

他把死了的姬旦,喂了那只雪虎,而后将太后绑在铁笼子外,让她亲眼看着雪虎一点点将姬旦的头骨吞噬的连渣子都不剩。

可惜姬六和姬七不知了去向,若不然雪虎的这一顿伙食绝对丰盛无比。

太后终究是个女人,经此一事,被吓得当场吐血晕厥,待到她醒来后,他带着半死不活的姬钰,逼问她解药的下落。

她倒是十分嘴硬,不管他严刑逼供,又或是当着她的面虐打姬钰,她都不为所动。

在他失去耐心之前,她与他做了一个交易,他要在人前装出与沈嘉嘉恩爱的模样,还要将沈嘉嘉抬为皇后,把沈楚楚打入冷宫,直到沈楚楚对他心灰意冷。

封为皇后之事,他没有同意,只是答应将沈嘉嘉的位份晋为皇贵妃,并与太后做下约定,这交易只为期十日。

十日一过,若是她不给解药,便砍掉她的四肢,挖掉她的眼睛和耳朵,割了她的舌头,将她做成人彘放在茅厕中吊着性命。

他知道太后狡猾,自然不敢将全部希望放在她身上,所以将整个晋国的名医都弄进了宫里,以他们的妻儿作要挟,命他们不分昼夜的配置解药。

一想到她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他的理智就全部被粉碎成齑。

他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他的行为,说他残暴也好,凶恶也罢,他只要她活着。

司马致如获珍宝一般,轻轻的拥住她的身子,他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只觉得浮躁的一颗心,似乎也跟着平稳了下来。

不过是刚刚躺下,他就枕着她的体香,沉沉的睡了过去。

即便沈楚楚看不到他的脸,她也能料想到他这些日子有多疲惫。

她听到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动作轻缓的转过身,面朝着他的胸膛,将有些冰凉的小手,放置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上。

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她顺势将脸侧趴在他的心口上,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在无望的空洞与黑暗中,感到一丝丝心安。

似乎眼前的漆黑,也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

沈楚楚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有了些困倦之意,她强撑着精神,小心翼翼的抬起下颌,摸索着在他唇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她刚想挪开唇瓣,却感觉到一只大掌覆在了她的脑后,将她又摁了回去,不动声色的加深了这个轻吻。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沈楚楚还是忍不住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他,他怎么醒了?

她浑浑噩噩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清楚这个问题,司马致便将一只手臂置于她耳侧,用手臂作为支撑点,轻松的撑起了身子,将她压在了身下。

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响起他压抑的呼吸声,她一双小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似乎是想将他推开。

沈楚楚怎么可能推得开他,他的胸膛像是铜墙铁壁,任由她如何推搡,他都不为所动。

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

“楚楚……”

司马致垂下眼眸,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白皙的额头,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呼吸。”

沈楚楚呆滞了一瞬,直到听清了他的话,这才像是被放生回溪水中的鱼儿,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亲他。

怎么就非要嘴欠一下,这下好了,偷亲他还被发现了,真是丢死人了。

她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司马致将下颌窝在了她的脖颈中,听到她的心声,他忍俊不禁的低声闷笑起来。

他一笑,胸膛就跟着一起发颤,震得沈楚楚白皙的耳根上浮现出一抹红意,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面色绯红,试图用眼睛瞪他,无奈她找不准他的方向,只能对着空气干瞪眼。

他这是在嘲笑她吗?

司马致敛住笑意,手臂紧紧叩住她的细腰,长叹一口气:“楚楚,朕想你了。”

感受到他置放在腰间的手臂,沈楚楚不知怎地,突然就联想到了那日沈嘉嘉搂住他手臂的样子。

她紧蹙眉头,凭着感觉摸索到他的手臂,用尽全力猛地一推:“你该去找你的青梅竹马温存才是,这景阳宫如何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说罢,沈楚楚有些恼怒的侧过了头,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禁懊恼起刚刚脱口而出的醋话。

她真是昏了脑子,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即便她心知肚明他现在与沈嘉嘉只是逢场作戏,但往后他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谁知道他何时会对旁人动了心。

别说只是单单有人搂住他的手臂,说不准哪一天便有人爬上了他的龙床,与他颠龙倒凤到天明。

这代入感太逼真,沈楚楚越想越气,她甚至都不想和他挨在一起,仿佛他此刻已经和旁的女人发生过了什么。

她像只毛毛虫一样,不断的朝着床榻边拱去,试图离他远远的,但由于她眼睛看不见,连自己已经拱到了边缘都不知道,险些从榻上摔下去。

司马致哭笑不得的伸手捞住她,将她从榻边拖了回去。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怕是因为今日那临妃与她多嘴来着。

自打她晕倒后,经过太医把脉,他才知晓她并无身孕,她不光没有怀孕,手臂上还留有红到刺眼的守宫砂。

失望还是多少有些的,不过倒不是因为她没有怀孕,而是因为上一次在永和宫,他以为她有身孕,甚至都没敢进去,只是将就着蹭了蹭。

从本质上来说,他应该还算是童子身。

禁了二十三年的欲,他早就习惯了。

如果没有爱上沈楚楚,后宫的女人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有多少女人都没有差别,她们私底下爱怎么斗怎么斗,只要别摆在明面上让他看见。

但现在已然不同以往,他满心满眼只有她,根本容不得旁人的存在。

看见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特别是像临妃这种用智商换美貌的女人,他光是想起来,就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女人太多,是非就多。

万一沈楚楚往后怀了身孕,那些女人再对她耍阴招,这些隐患他不得不提前设想到。

通过这一次事,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若是余生没有沈楚楚在,别说是后宫有佳丽三千,就是坐拥五国江山,对他来说也丝毫没有意义。

他想要的,仅仅就是她而已。

等他拿到解药,便想法子将后宫那些宫嫔遣散掉,他会三书六聘,以最隆重的大婚仪式,迎娶她为晋国的皇后。

若是能让她心安,他愿意在大婚典礼上,当着万千群臣民众,对着司马家列祖列宗起誓,此生唯她一人,永不再娶。

司马致将她搂回了怀里,薄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低低笑道:“看来那日朕就该砍下手臂。”

沈楚楚微微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在调侃自己。

他这意思便是说春蒐那日将手臂砍下来了,就没有后面沈嘉嘉挎他手臂的事情了。

她冷哼一声,将脑袋别了过去。

莫非他以为自己这样说,与沈嘉嘉的事情,便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几日他与沈嘉嘉形影不离,别以为她眼睛瞎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都清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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