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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到屋中, 傅铮倒是抱得很稳,中途瞧见一树桂花,还颇有闲情雅致地停下来赏了一回。
当然, 赏花不是件多么值得一提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一旁还围着诸多入府贺寿的客人, 数道目光汇聚到两人身上。易然把头埋在傅铮怀中, 闷声道:“放我下来。”
傅铮并未将她放下, 他掉了个方向, 背对桂树而立:“这般能看到了吗?”
易然:“”
后半段路, 无论傅铮说什么, 她一概不予理会,然悄悄从袖中探出手来,捏住了他的一截袖角。起初她怕傅铮觉察, 只是轻轻握住,一阵夜风吹来,袖摆脱手而出,被吹得在半空中翻飞。易然瞧着那段袖摆,心中隐约生出些不详之感, 这念头甫一生出来,她伸出手去, 捉住袖摆, 牢牢攥在手中,薄薄的衣料上带着些温度, 在夜风吹拂下抖了几抖,终于平静下来。
易然叹了口气,抚了抚手中的衣袖,安静地靠在傅铮怀中。杞人忧天无益, 若事已至此,倒不若坦然面对。只是傅铮始终想让她置身事外,可她又如何能做两旁世人,任他独自面对群狼环伺、风雨飘摇。
到了屋中,傅铮将她放在软榻上,一本正经道:“如何,娘子对我的臂力可还满意?”
易然咳了咳:“人不能骄傲自满,还得继续努力。”
傅铮瞧她半晌,噙笑坐到桌边:“今日之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瞧着他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想好了敷衍的说辞,就差在面上写着我编给你听几个大字。在避重就轻之事上,傅铮向来是一把好手。
易然决定换个切入点,摆出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同陈卿卿是什么关系?”
言多必失,若傅铮的答话中能无意透露出什么,她便能抽丝剥茧,离真相更近上一些。
傅铮摸摸鼻子:“如你所见,在她接任陈家家主之前,老家主给了她道考验,内容就把我杀了。”
易然追问:“因为你的身世?记得你先前说过,自己同陈家有仇。”
傅铮端了杯茶,轻啜一口,顾左右而言他:“你可能不晓得陈家的一桩秘辛。”
他顿了顿,待吊足了易然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道:“听闻陈家老家主生得貌丑无比,分外瞧不惯这世间生得好看的男子。恰逢你夫君在游街之日声名大噪,得了个掷果盈车之名,此事传到老家主耳中,那老头拍案而起,道是让我这般好看之人留在世间,简直是对他的羞辱,于是一家人连夜商讨如何将我杀了。”
其实他这番话说得真假参半,陈家确然是在他高中探花之日盯上他的,也确然是因为他的容貌,不过自然不是因着他生得好不好看,而是因为他眼尾那颗红痣。自他祖父起,他家历代男丁眼尾都有颗红痣,这事听着离奇,可切切实实发生了。按他父亲的说法,这许是容家于战场抛洒的鲜血所化。
他本不姓傅,他名义上的小叔父傅京实则是他父亲的副将,两人于疆场一同冲杀数载,其后傅京负伤,归家休养,孰料再闻得故人讯息,已是一纸讣告。他连夜赶去傅家,在残垣断壁中寻到奄奄一息的容铮,为避人耳目,连故人的尸骨都未敢收敛,将他带回家中,改换姓氏,对外只称是自己的远房侄子。
听闻事后陈家清点尸身时,发现少了个他,这些年来一直暗中找寻。傅京原是想让他隐姓埋名,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可他却道:“苟活于世非铮所愿,眼下奸佞当道,圣上视听受蔽,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容家世代忠良,世人负我,我不可负世人,铮愿入朝堂,做谔谔之士,澄清天下。”
傅京初闻此言,只道他是读书读得傻了,满腔宏图大志,着实虚无缥缈。直至五年后,他于乡试中考中解元,着手准备次年的会试时,傅京才知他并非随口说说。
傅京辗转了两日,终于找到傅铮,进行了番促膝长谈。他的本意是借此机会让傅铮放弃,结果一番恳谈后,反倒被傅铮说得情绪激昂,追问他打算合适进京。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傅铮套路了,然也只能捋着胡须,叹了一声后生可畏。
彼时傅铮了无牵挂,头铁且不怕死,唯一所求便是除去端王,其余之事一概不想。临行之际,傅京将他叫过去,叹息着嘱咐:“昔年端王截下你父亲给敌军送去的战书,换成了通敌的信件,陷害于他,使你满门忠良惨遭杀戮。彼时是陈家做的此事,陈家那时初与端王共谋,彼此尚且不信任,每一件事都会留下证据,以备日后不虞之时用作筹码。若你想为容家平反昭雪,留心查找此信下落。”
傅铮道:“人死不能复生,身后虚名已不重要,我唯一想做的,便是早日揭露端王的真面目。”
傅京恨铁不成钢:“可若端王反咬一口,将你的身世捅出来,你若不能自证,难逃一死。”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说,铮此生了无牵挂,若心愿得偿,愿坦然赴死。
若是三年前的他,此时早已将军械库之事呈报给皇帝,而非四处找寻那封信件的下落。此番潜入陈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先前所救的杜九娘乃是杜兴的一个侄女,当时杜兴事发,杜家阖府皆受到牵连,杜九娘带着幼弟求至他门下,说自己曾无意中听到叔父贺陈家人的谈话,或可助他找到那封信。
他原本没指望杜九娘能践行诺言,只是心知她无辜,日行一善罢了。没想到时至今日,竟分外盼望那话是真的。
他收回思绪,眸光落在易然身上,长叹口气。陈卿卿说得不错,他如今有了牵绊,他想同面前之人白头偕老。
可白头偕老,说来轻飘飘四字,实则天时人和缺一不可,不知他同易然有没有这运气。
正沉吟间,易然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道:“怎的,回忆往昔回忆了这么久?”
傅铮清了清嗓子,继续依着方才的说法:“所以陈卿卿便来找我了,我原本拒绝了,可她一直纠缠,我知她心高气傲,绝不会无故如此,仔细一查,才知她的目的,于是便借机与她虚与委蛇,而因我的一些有意暗示,陈家以为我手中握着他们的把柄,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概就是俩人都想弄死彼此,却又都得小心翼翼吧。”
易然点点头:“嗯,这句话应该是真的,想好后续怎么编了吗?”
傅铮:“…”
易然瞥他一眼:“你且好生想想,若是答得不好…”
她有意拖长了调子:“回府后我把先前那间院子给你收拾出来,你就等着青灯古佛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