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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琴看着面前的陆丞相,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此人却依旧还是幼年记忆中,温文翩然的模样。
还是那般的,道貌岸然,虚伪薄情。
倒也怪不得早已泉下泥销骨的姨娘,当初会那般痴心枉付。
看着看着,陆景琴虽然心中苍凉一片,但却不知不觉地轻笑出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听到陆景琴轻轻的笑声,仿佛带着几分嘲意,陆丞相的面上亦不免浮现几分,因其不识抬举的不虞来。
只是陆丞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那抹不虞很快便淡入眉间,陆景琴亦懒得去理会他神情哪般。
是故父女两人虽各怀心事,但却并没有这么快,便撕破了脸。
将手中的书册放置一旁,陆景琴随意挥手,让垂首侍立的宫女们皆退了下去。
神情不变,陆景琴看向陆丞相,浅笑着说道:“父亲这话真是说岔了,陛下又岂是我一介女子可以说动的?”
陆丞相并未因为陆景琴直截了当的拒绝,而有任何愠怒的神色,他继续温恭地说道:“老臣自有办法,娘娘只需按老臣所说的去做便是。”
听了陆丞相这不假思索的话语,陆景琴嘲讽的笑声,似是越发清晰了起来。
陆景琴笑得天花乱坠,直到笑够了,陆丞相亦神情微变了,方才无辜地随口问道:“父亲,您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听您的话?”
听到陆景琴闲散地这般随口反问,陆丞相却仍旧未见愠怒。
他正欲开口,再劝这个并不相熟的庶女几句,忽听陆景琴笑着继续说道。
“且先不论往昔您的薄情与冷漠,间接害死了我的姨娘。便是几个月前,我被裴容晏强掳到宫中,我在信中那般恳请您救我出去,却只是杳无音讯……”
陆丞相终是寻得机会,沉下面容来,呵斥着打断了陆景琴那令自己非常不顺耳的言语。
“阿景,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随口乱唤的?!”
听到陆丞相的呵斥,陆景琴只是冷笑:“这里只有您与我二人,左右裴容晏便是知道了要处死我,我亦不会同姨娘当初一般,至死尚还不知道真正害死自己的人是谁。”
向来惯于虚以委蛇的陆丞相,被陆景琴一席直白不留情面的话噎得无语片刻,方才说道:“你便是自己要死,亦不要拖累陆家。”
陆景琴继续冷笑着说道:“姨娘身份低微,百般讨好陆家的人却不得善终,所以您来同我说这些陆家兴荣的鬼话,您觉得我会听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丞相忽觉心中有些莫名慌张,但他还是镇定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徐姨娘是自己病死的,与陆家何干?”
听了陆丞相的话,陆景琴笑得更厉害了,她一面悲凉地笑着,一面摇头说道:“父亲,您可真可笑啊!姨娘她根本就不姓徐,她姓田。”
“可怜姨娘死之前,尚还因为您这个薄情虚伪的夫主未来看她最后一眼,而伤心落泪,她的那片痴心真不如喂狗!”
“你!”
陆丞相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两人已然翻脸决裂,他正欲拂袖而去,忽听陆景琴又说道。
“陆家是死是活,你是死是活,同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此生此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
穿过汉白玉十字桥,去往皇后所在的椒房宫,春末夏初生长青郁的垂柳枝条,便不期然因风吹拂而略打身上。
陆丞相沉着面容,周身微冷地大步走在桥上,便被这柳条轻轻拂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因为这青青柳色,而模模糊糊念及起一张明艳动人的羞怯笑脸来。
依稀还能记得,那人的房舍是处偏僻的柳林,自己不去时,那里应当是极其寂寞冷清的。
情甜意蜜之时,自己亦曾抱着她在案前,耳鬓厮磨地同其喁喁细语。
两手相执地誊写前人所写的诗词,一字一句,字字句句皆是情深意切的柔情。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当真是一语成谶。
身旁的小厮见陆丞相微顿脚步,向来从容的面上,竟然破天荒浮现出恍惚出神的神色,忍不住轻声问道:“丞相,怎么了?”
陆丞相倏地回过神来,心神微撼,却只是淡淡地摇了下头,语气平易但却带疏离地温和说道:“无事,我们走吧。”
那小厮点点头,待再偷偷去瞥陆丞相面上的神情,却发现他已然恢复了往日,从容又不失威严的模样。
仿佛刚刚的失神,不过是小厮眼花,所看到的幻象。
未过多将思绪停留于此,陆丞相便又抬步,匆匆往前走去。
未留眷念,又或者说,刚刚的那片刻顿足,便已然是他对记忆中那人的全部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试来着,累人,不过还有不到一周就放假啦,开森~\(≧▽≦)/~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诗句引用自牛峤的《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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