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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蝉已一块春饼下肚,又拿起一块,这次吃得不再惶急,一面慢慢品味,一面道:“还不是大姨奶奶,大老爷给她买了件胭脂红的袄子,她穿着问我好不好看,我肯定要说好看的,被大奶奶听见了,就随便指个事来搓磨我。”
“看大奶奶平日里对姨奶奶挺亲近的,原来只不过表面和气。”小翠恍然大悟,“遭罪的却是丫头。”
小蝉看她一眼,:“莫说我,你也小心着点,待二老爷娶了正房奶奶过门,怕是你的日子也不如现今太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翠的心莫名一沉。
小蝉瞅着她道:“你是新来的,哪晓这深宅大院乌烂事,纵是脾气最好的奶奶,丫头不顺眼照样打,你们那二奶奶是个作戏出身,比我们也没什么高贵。先被她们糟践抽了大烟,后二老爷大发脾气,管他是谁,撵的撵、打的打、发卖的发卖,闹个天翻地覆,佣仆去了大半,否则你怎进得来这里。”
小翠轻笑,“你是不晓二老爷怎么宠那位姨奶奶,瞧着怪脸红的。”
小蝉冷哼一声,“再宠也不是正头奶奶。”
月光如水洒进小翠的眼睛里,“也可以扶正不是?”
“你问二姨奶奶她自己敢想么?”小蝉把春饼吃的渣滓不剩,取过杯来喝水,“这是什么样的人家,身份门第大过天,老太太至今还没名没份,入不得沈氏宗祠族谱呢。”
小翠抻直腰问:“早想问你呢,就听得只言片语,老太太她……”
小蝉身上疼得不愿动,让她凑近来,“老太太原是菜市口的豆腐西施。”
小翠啊呀一声,惊奇道:“原来家里是做豆腐的呀!那怎么攀上老太爷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听闻是有趟老太爷过菜市口时,马惊着了,冲撞到豆腐摊儿,老太爷又最是喜色爱香的风流人物……”小蝉闭口不愿讲了:“你可别告诉旁人,传出去便要了我的命。”
她道:“这些富贵爷们我算看得透透,皆是喜新厌旧没长性的,老太爷死在个娼妇肚皮上,大老爷也纳了妾,三姨奶奶吸大烟逐到废宅等死,三老爷去都未去看一次,如今又和个堂子里的女人打得火热,这些个正奶奶便都发了疯,能搓磨泄愤的只有我们。”
她顿了顿,又道:“二老爷订亲的谢家小姐今年怎么着都要嫁过来,听闻相貌好见识广,又读的洋学堂有学问,这样的人物谁不欢喜,二老爷原就一直在等她,纳这个二姨奶奶不过是阴差阳错。”
“我看她呀也是个心气儿高过天的,说戒掉鸦片就戒了,现整日里刻苦读书识字,霸二老爷也紧,待谢家小姐入了门,还指不定怎样地闹,小翠你趁现今花好稻好时把这身皮养得瓷实些,唉哟,你别不信,这话我也想不出来,是偷听大奶奶同三奶奶说的……”
忽听门嘎吱响动,她二人随望去,是赵妈同秦妈红着脸走进来,浑身一股子酒气。
秦妈递个纸包给小蝉,“呶,油煎的菜肉馄饨!”
小蝉接过放一边,“明早吃,刚才吃过小翠给的野鸭肉春饼,二姨奶奶赏的。”
赵妈从养的一盆节节高里劈断一小竹片,再剥细了剔牙齿,“那野鸭肉春饼是二老爷吩咐许锦、赶五里外的陆长兴点心铺买给姨奶奶来吃的,倒便宜了小蝉你这张嘴,可谓是因祸得福喽!”
小蝉冷笑,“这福谁要谁拿去,你们是站着不腰疼,尽在那里说风凉话。”她气鼓鼓的谁也不理了,拉起褥被兜头睡了。
小翠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咯咯作声。
赵妈咂嘴道:“怎还不睡?明儿一早得起来干活哩。”
小翠不敢动了,直挺挺睁大眼睛躺着,没过多久听得风过洞口的呼哨声,夹杂赵妈和秦妈熟睡中鼻息出入在响。
她把头扭向窗牖,看见一轮月亮升上来,就像剪花贴在纱纸上,又大又白,与她面对面狭路相逢,映得满房雪亮。
她觉得自己朦胧睡去了,就传来小贩卖桂花糖年糕的叫卖声,悠悠长长含着甜味。
她以为是在卖宵夜,却听秦妈在催促小蝉,赶紧拿碗去门口买糕,大奶奶要当早饭吃。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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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众人在外间等着给许母请安。
茶水已吃过两遍,炉里炭添了一道,李妈端来干果点心攒盒,歉然道:“昨夜里墙外不晓哪家放炮仗,一更放才歇下,二更又起,二更歇三更起,反复折腾人,老太太快天亮才睡着,起晚了些,让奶奶们好等。”
冯氏拿帕子按按发青的眼圈,微微一笑,“可不我也有听见,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三奶奶睡得挺好什么也没听见,但她也不说。
春梅匆忙忙来报:“老太太请奶奶们过去!”
冯氏等几连忙起身,边扯平衣裳边迈出槛,房里安静下来,仅余桂音谢芳等姨奶奶们,也无事做,只嗑瓜子挟核桃仁吃着滚茶聊闲话。
年节里人的情绪,总是比平常显得更松懒些。
桂音剥了颗桂花糖舌尖含了,瞅着谢芳挑起眉梢,眼波流转地打量。
谢芳抚抚发鬓以为哪里乱了,看她神情又不像,便问:“你看什么呀?心里毛毛的。”
桂音抿起嘴笑,“昨晚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谢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桂音两手兜到她细颈上,露出半截滚白的胳臂,箍着一对赤金缕花镶宝镯子,凑近耳边低说:“你和大老爷……”那动静至后半夜才渐停。
谢芳听得双颊通红,臊急地轻捶她肩膀,嘴里嗔着:“二爷不在,你可是孤枕难眠,就偷听别人壁角,羞是不羞!”
“我没偷听呀!”桂音一本正经道:“是光明正大地听,你那声响很大呢。”说完不禁噗嗤又笑了,却见她淡起脸闷闷不乐的模样,遂问:“可是生气了?”
谢芳摇头,轻声说:“你能听见,想必大奶奶也听去了。”冯氏就睡在隔间邻房。
她沉默少顷略显愁态,“我只跟你讲,也不晓得是否自己多疑,每趟与大老爷同房后,大奶奶总会打骂丫头,弄得哭天抹泪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