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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子”没中标,心里气极了,回家和老爹包真说了这事,包真也接受不了,操起家里的电话,当着很多手下,大发雷霆,在电话里把副局长刘世龙臭骂了一顿,“你这家伙儿,怎么搞的?怎么这么点儿事也摆不平?你吃我的,喝我的,到头来,把只煮熟的鸭子,拱手让给了一个外地的打工仔?你真是不像话!”
说完话,包真重重地把电话摔在了一边,也不管电话那头刘世龙怎么唯唯诺诺地连声道歉了,自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冲儿子包勇强发着火。这下,把刘世龙吓得够呛,自顾自在电话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原来,刘世龙很早些年就认识包真,他从一个小科长提升为副局长,都是包真拿钱帮他打点的。他也是大意了,开标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包真说,“宝哥(包真的外号),这事包在我身上,妥妥地!”谁曾想,局里的一把手郑刚没和他商量,就从城建局里找了三位评委,给他的权力只有现场主持的份儿,这是他预先根本没有想到的。
所以,在开标现场,当城建局的三位评委到场时,刘世龙一下子傻了眼,整个评标过程,他都没敢抬头瞅“包公子”一眼,心里却是着急撂荒的,不时跑到评标的屋里,假借给评委们端茶倒水的空档,偷着察看评标的进度和结果。当他最终得知中标的单位不是“包公子”代表的郊区建筑公司,而是二后生代表的忽林河市第三建筑公司,一下子颓丧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最后没法,强装镇定,宣读了评标结果。
结果已见分晓,刘世龙也无回天之力,而脾气暴躁的包勇强却没给他留任何面子,把他损了个稀里哗啦,还当众揭了他的短,这把他可臊得不轻。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另一边是个社会混混儿,自己两头都得罪不起。
中午,跌跌撞撞地勉强回到家后,刘世龙怎么也想不通,想起包真那恶横横的眼神,他的浑身就不停地打哆嗦、冒冷汗,直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沾人家这点儿光,现在好了,他知道包真心狠手辣,是不会轻易绕过自己的。再回想今天的开标现场,包勇强当众那样数落自己,让他就像当众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在单位人面前,颜面荡然无存。
左思右想,刘世龙吃着饭,都像嚼蜡一样,难以下咽。他甚至想到了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喝药?跳井?上吊?”这几种方式,刘世龙都有些怕,下不了这个决心。最后,他在饭桌上点燃了两只烟卷,一支代表自己去死,一支代表去向局长郑刚开诚布公,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支烟先着完,他就选择哪种办法,这算是天意了。他在点烟时,有意把代表“死”的那支烟晚点着了几秒钟。
结果不用说,后一支先烧完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打定主意,刘世龙收拾了一下情绪,下午没到上班时间点,他就到郑刚的办公室里等着去了。见局长来了,刘世龙哭得莲花带雨一般,如实地将如何与郊区建筑公司的包真认识,这个项目对方提前是怎么威胁自己、让自己必须帮他们操作中了标等等,一股脑全说了。说完了,他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才被掀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等待郑刚的发落。
“刘局长,你也是局里的老同志了,这事知道错了,以后注意就行了!记住,以后尽量要和这些社会烂杂碎保持一定的距离。”郑刚虽然是一本正经,但话里话外还是选择了对刘世龙的宽恕。事实上,郑刚心里也发毛呀,他也收了人家牛志木送的礼了,还跟着吃喝了不少次,背地里也说不很清白。
“是是是,局长您说的对!批评的是!以后,我啥都听您的,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刘世龙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着头,庆幸自己没有一时糊涂,差点儿自寻了短见。而且,郑刚也接受了自己的道歉,眼前的这一关算是过了。
刘世龙边点着头,边退着从郑刚的办公室里出来,轻轻关上门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了出来,并抹了抹自己脑门子上的冷汗。
坐到半夜里,栓栓他们带的大部分人都入睡了。起了个大早,加上这一路见的新鲜和稀罕玩意儿,让大伙儿也着实兴奋了一天。家里有媳妇的,昨夜里待孩子们都睡着以后,又偷着恩爱了一番,这下也真正感觉到累了,都歪七倒八地靠着火车上的海绵靠背,睡着了。而二根子呢,仗着自己兜里带的钱多,这一路上,不停地买买买,炫耀着自家的实力。
然而,二根子并不知道,他的这些举动,早已被斜对面的两个捂着脸、带着墨镜的削李盯上了。他们待他睡着以后,轻轻地走了过去,一个人挡着别人的视线,另一个人将两根手指伸入了他常掏钱出来的那个兜里。要说,小偷这碗饭也不好吃的呢,他们也是有组织的,常言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们为了学这一套,也是要下很多苦功的,在倒满开水的洗脸盆里,不停地练习夹一块薄薄的肥皂,练了多少次已经记不得了,手上的泡也是褪了一层又一层,才练到小说里描述的出神入化一般,掏你的兜都让你没有任何感觉。而且,一般这行业有规矩,“贼不走空”,无论多少,都得偷些回来上交给“师傅”,然后再等着分配给自己的那一份,不能空着手,否则是要挨揍的。
后半夜了,车厢的走廊里,除了这两个削李,空荡荡的,很少再有行人过往。所以,他俩人的做法,看着让人很是觉得异样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湾村的这帮农民当中,还是有人没睡着,那就是栓栓。栓栓尽管很困了,但他一直在想着事,想着二后生发给自己的这份电报,“短短的六个字,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没再详细说明一下呀?”翻来覆去地想,栓栓觉得二后生一定遇到了麻烦,“那到底是啥事呀?这么急?”
栓栓心里想着事,斜闭着眼,不时地睁眼抬头望望漆黑的车窗外,偶尔远处会有一盏孤灯飘过,然后又是长久的黑暗,只有身下的火车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在“咔噔咔噔”地重复响着。
“住——手!”猛然间,栓拴这么一声如晴天霹雳的吼叫,把车厢里的人,都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眼睛,歪头斜脑地探着长长的脖子,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栓拴猛地一下蹿起身,揪住其中一个削李的脖领,断然大喝,“把钱放下!”原来,两个削李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被躲在暗处的栓栓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时,另一个放风的,手疾眼快,见事不巧,也不管同伴儿了,撒丫子就跑。大伙儿明白了咋回事,就纷纷上手,把剩下的一个削李给按住了,“让你偷!让你偷!把钱都掏出来!”这下子,二根子倒来了精神,拳脚并用,不停地拷打着削李。
“各位老乡们饶命啊!我这也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削李见围上来这么多人,也吓傻了,不停地跪着求饶。依二根子的意思,还想继续揍削李一顿,最后,还是栓栓制止住了他,“这也怪你,有两个臭钱,看把你嘚瑟的!”
大伙儿扭着落单的削李,把他交给了当班的乘警,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但经过了这一下子,谁都没有睡意了,担心被偷,都捂着自己的裤裆,瞪着两只眼珠子,开始盼天亮了。
而乘警,常跑这趟线,认识这个削李。为防止他以后蓄意报复自己,简单教训了一顿,在到了一个临近的车站时,就偷偷地把他放了。
忽林河市,因为地处北纬43度多,相比塞上,还是要略微冷一些。在列车于清晨即将到站时,车窗的玻璃上,还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霜。大家初来乍到,连南北东西都分不清,都纷纷用手指头擦拭着玻璃窗,将眼睛贴在玻璃上,试图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车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起起伏伏,和王湾子村北边的草滩差不多。因为草场还没有完全解冻,能看得见的,还是茫茫荒草地,很少有绿色。零星的桦树,不是特别直溜,枝头上也是光秃秃的,像站岗的哨兵一样,守卫着这片几百年来当地牧民生息的地方。唯有松树,知道坚守着高洁,比冬日更显绿了。
二后生从那天的饭店散了以后,径直回了家。梦兰不放心,下班连单位也没去,就跟着回去了。二后生原本不打算把今天开标现场发生的事告诉梦兰,觉得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还怀有身孕,这些不好的信息掌握得多了,对她并不好。但耐不住梦兰关心,一遍又一遍地问询,二后生才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并安慰她说,“亲爱的,没事啊!”
这边,二后生知道老家的工人要来,他得赶紧解决吃的和住的地方。因为新工地还没有进场,临建还没搭,他就计划把大伙儿先安排在以前的工地上,和旧工人们同吃同住,暂时过渡一下。
同时,他和牛志木去找了粮食局的领导,把施工承包合同签了。按照合同约定,签了合同后,甲方是要预先拨付合同总价的15%,作为预付款的。这样,他俩的压力就能小很多,前期的一些材料款、周转材料、小型机械设备以及工人的吃喝拉撒,就不用自己垫付了。
二后生是这么计划的,然而,爱面子的牛志木却不干了。牛志木主张材料啥的先赊着,而看着二后生有辆三菱越野车,他自己也想买一辆同款的,这样出去,多有派头呀!
二后生坚决反对牛志木这样做。自己的那辆车,是以前买的,是靠自己多年打拼积攒下来的钱买的,和现在的这项工程没有丝毫关系。现眼前,他自己都从老家的信用社贷了款,预防周转不过来。往后,工程建设,工人的工资不能不发,材料款也不能老是欠人家的,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牛志木辩解道,“那以后,不是还有进度款吗?”
“小牛,这是咱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想不到的困难还多着呢?你想想,万一后边的工程进展不顺利呢?那人家甲方还会按时支付我们的进度款吗?凡事要防患于未然!”
二人为此事僵持不下,而牛志木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嘴撅得老高。二后生再和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
但原则就是原则,二合一的事,有一人不同意,另外一个也不能擅自下决定。(未完待续……)